
冬天的来意
□罗铮
今早推窗,忽见窗棂上结了一层薄霜,这才惊觉冬天真的来了。那霜花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银光,像是冬姑娘随手撒下的糖霜。院里的梧桐树早已褪尽华服,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轻轻颤动,倒显出几分清瘦的风骨。
母亲在屋里翻箱倒柜,把厚重的棉被搬出来晾晒。被子在阳光下渐渐蓬松,散发出樟脑和阳光混合的独特气味。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母亲总要念叨:“立冬晴,一冬凌;立冬阴,一冬温。”那时不懂这话的意思,只觉得念起来顺口,像唱歌似的。
街角的烤红薯摊子又支起来了。那个满脸皱纹的老伯还是老样子,戴着厚厚的棉手套,不停地翻动着炉子里的红薯。焦香混着甜香在冷空气里飘散,勾得路人忍不住驻足。我买了一个,捧在手里暖乎乎的,剥开焦黑的外皮,露出金黄的瓤儿,咬一口,甜丝丝的热气直往心里钻。
公园里的湖面开始结冰了。薄冰像透明的玻璃,还能看见底下游动的小鱼。几个孩子趴在岸边,好奇地用树枝轻轻敲击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的笑声在清冽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响亮,惊起了不远处松树上的麻雀。
最有趣的是看街坊们过冬的准备。楼下的李奶奶忙着腌雪里蕻,阳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瓦罐。她对我说:“霜打过的菜特别脆生,腌出来才够味。”隔壁的张大爷则把他的宝贝菊花一盆盆搬进屋里,一边搬一边念叨:“这可都是名贵品种,冻坏了可不行。”
冬天的吃食也格外诱人。妻子学着做了羊肉汤,汤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带着当归、枸杞的药材香。她说这是跟邻家阿姨学的方子:“冬天喝这个最养人。”热汤下肚,果然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连指尖都透着热气。
夜来得特别早,才过五点,天色就暗下来了。路灯亮起时,能看见呵出的白气在灯光下打着旋儿。书店里挤满了人,大家都想来寻个温暖的角落。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捧着本书看得入神,嘴里轻轻念着:“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前几日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雪花不大,细细碎碎的,落在衣领上瞬间就化了。孩子们却兴奋得很,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伸出舌头接雪花。邻家的小胖子大声宣布:“我在书上看过,每片雪花都是六边形的!”他那认真的模样,把大人们都逗笑了。
今早醒来,发现窗玻璃上结满了冰花,有的像蕨类植物,有的像羽毛,有的像松针。我正看得出神,妻子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快趁热喝,今天可是腊八。”这才想起又到喝腊八粥的日子了。粥里除了寻常的米豆,还添了栗子、菱角米,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黄昏时分,我独自在街上散步。寒风刮在脸上,却不觉得冷,反倒有种清爽的快意。路过一家琴行,里面传来《冬之旅》的旋律,钢琴声在暮色里流淌,与这个季节格外相衬。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倒是应了眼前的景致。
其实仔细想想,冬天自有它的来意。它让我们懂得珍惜温暖,学会等待春天。就像那些在寒风中挺立的松柏,看似萧索,其实是在积蓄来年勃发的力量。这么想着,倒觉得这清冷的季节,也别有一番动人的情致了。
江苏路特数字科技有限公司 仅提供技术服务支持, 文字、图片、视频版权归属发布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