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广陵路

人在他乡

□高亚

“雨绵绵，情依依，多少故事在心里。五月烟雨蒙蒙唱扬州，百年巧合话惊奇……”漫步扬州广陵路，瑟瑟秋风将霏霏细雨抛洒到脸上，又将恬甜的《烟雨唱扬州》不容分说地送入我的耳里，“沙沙”作响的梧桐树仿佛在向我诉说着广陵路的沧桑岁月。

广陵路长约1500米，宽约12米，位于扬州明清古城的核心区域，堪称一部“露天的编年史”。

广陵路是由明清时期的左卫街和缺口街组成，东面叫缺口街，西面叫左卫街。之所以叫缺口街，是因为当时在这条路的最东面是扬州城的城门——通济门。明代倭寇入侵扬州时，毁坏了这里的城墙，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所以，这条街叫作缺口街。西边一段的左卫街，和明代扬州的军事机构相关。当时，朱元璋下令在扬州建立卫署，下辖的左守御千户所就位于这条街上，所以得名左卫街。

清代，扬州是全国最大的盐业集散中心，成就了“扬州富甲天下”的传奇。广陵路周边是扬州盐商聚居和活动的核心区，路两侧店铺林立，成为扬州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尤其是左卫街的辕门桥更是当时扬州城最热闹、最具烟火气的地方。1952年，当地政府合并拓宽改造了原来两条街，定名为“广陵路”。

广陵是扬州最古老、最富诗意的名称之一。战国时期，楚国在此设“广陵邑”，汉代，是吴王刘濞的封地中心。这条以广陵为名的路承载了从战国到唐宋的悠远记忆，踏上广陵路，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脉络上，可以真切感受那个“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鼎盛时代。

李白写过《之广陵宿常二南郭》，说他住在广陵南部，现在广陵路南边就有纪念他的青莲巷。从清末到民国时期，广陵路上曾有数十家钱庄、银号、票号、盐号、银行，许多盐商、官员的宅邸沿路而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广陵路是苏北公署相关的服务机构所在地，如苏北电影院、中国人民银行苏北分行，扬州最大的百货商店、群艺会馆、邮政局等都留下无数人的青春记忆。目前，在广陵路上还有周扶九、贾颂平等巨商豪宅，有刘庄、蔚圃、小盘谷、二分明月楼等园林，还能看到四岸公所、淮南公局等盐务机构的旧址，甚至还有扬州唯一现存的明代书院遗址——梅花书院。

梅花书院始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约1546年），为院落式结构，形成讲学、藏书、祭祀三个功能区。建筑青砖黛瓦、飞檐翘角，体现江淮地区明清建筑的朴素典雅。书院内植有梅树数十棵，配以假山、水池、石笋，营造出“寒香静读”的意境，将文人雅趣与自然景观相融合，以小见大，雅致温馨。梅花书院曾培养出汪中、焦循、阮元等朴学大师，是乾嘉学派的重要策源地。

刘庄原名“陇西后圃”，建造于清光绪年间，民国年间为盐商刘安溥所有，故改名刘庄。刘庄现存四路建筑，花厅与戏台，是广陵路两侧保存最完整、体量最大的清末盐商住宅建筑群，拥有扬州私园规模最大的碑刻群。

广陵路的独特在于层层叠加的历史真实性：唐宋瓦砾埋于地下，明清建筑立于街面，民国招牌悬于檐下，构成“活态历史博物馆”。它不像某些景区化的古街被刻意修饰，不仅能看到历史，还能看到展现人间烟火的茶食店、饺面店、理发店、熟食店，还能看到“苏北电影院”“扬州超级市集”“广陵宴”等一家家如春芽般蓬勃生长的文艺范十足的网红店。

“一条广陵路，半部扬州史。”这句民间俗语生动概括了广陵路作为扬州千年文脉缩影的地位。它不仅是城市的地理轴线，更是承载历史记忆的文化长廊，串联起扬州的繁华与沧桑。行走在广陵路上，就仿佛在翻阅一本立体的、可触摸的扬州历史教科书，各个时期的篇章都在这里留下了清晰的印记，就如电影一样，从黑白、彩色，又到高清。广陵路的历史未被封存，而是在日常生活中鲜活地延续着。

天色将晚，路灯亮了，雨水滋润后的广陵路泛着银光，显得清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