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好时光
爬满瓜藤的小院
□高亚
我家住一楼,有个温馨的小院。院内有一小块菜地,挨挨挤挤长了香瓜、南瓜、佛手瓜、苦瓜,围墙上、棚架上,就连院内的水泥地上都爬满青青长长、弯弯绕绕、蓬蓬勃勃的瓜藤。
小菜地不大,却承载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乡愁,寄托着亲手栽培、适时尝鲜的“不时不食”的古训情结。
开春了,小菜地长什么呢,成了妻子和我的一桩心事。但我俩早已形成共识,那就是,当年不重复长上年的作物,不打农药不施化肥,任凭自然赏赐。我们长过小白菜、番茄、辣椒、茄子等,今年决定长瓜类。可长什么瓜呢?还没等我开口,妻子掰着手指头说开了:“这年头健康饮食是第一位,长两棵苦瓜,苦瓜能防治高血压;长两棵佛手瓜,调味开胃;再长几棵香瓜,让小孙子尝尝我们小时候吃的无公害、纯绿色的香瓜是什么味。哈哈……”妻子像说快板似的,一口气说完后问我:“你说呢。”我说什么呢,我原想栽棵南瓜,可见她说得这么有板有眼、冿冿有味的,随即附和道:“蛮好。就这么着。”
我到菜场买回了瓜苗,并翻挖好小菜地交给妻子。妻子先在搂平的地上用小锹挖个塘、左手将瓜苗放入塘里扶正,右手用小锹铲土填入塘里,待土填至瓜苗一半时,将瓜苗周围土一按,瓜苗就笔直的站在那了,再往瓜苗根部培少许土,形成窝塘,便于浇水。很快十几棵瓜苗,在她手下,像摆兵布阵似的安排妥当,间距行距都合适。善于攀爬的苦瓜和佛手瓜,被她安排在能施展才能的围墙边。
日常的瓜苗浇水、拔草的田间管理都由我来。刚栽下去的瓜苗每天晚上都要浇水,待瓜苗抬起头、直起腰,瓜苗就活了。
成活的瓜苗,每天见长,而生长的瓜藤向来是不安分的。你若外出几天,它们像得到什么号令似的,一个劲地分岔拖藤,待你回来后,无数条藤蔓拖着长长的身子高昂着头,既像威风凛凛出征的勇士,又像打了胜仗胜利归来的将军,真让你喜出望外,心情大悦。你若有意避开它几天,它又像变魔术似的给你捧上鲜黄的花朵来讨你欢心。真是个善解人意的精灵。
最让人开心就数瓜的开花结果期了。你看那一朵朵黄花,像喇叭似的向着天空吹奏,朝着太阳微笑;绚丽灿烂的身姿,引得绿叶侧过身子、歪着头和她合影,风儿亲密地贴着她的脸颊说着悄悄话,蝴蝶得意忘形地拥着花儿亲吻着。
花儿谢了,瓜纽就顶着残花,一天天膨大起来。先入眼帘的是悬挂在棚架上的苦瓜,显摆着长长的窈窕的身段,如走台的模特;佛手瓜不甘示弱,可梨状的身材,让她不得不拽张叶片遮遮丑;椭圆形的香瓜,大大咧咧坐在地上、躺在垡头上,享受日光浴。凝视香瓜,且不说儿时“偷瓜”吃的趣闻轶事,它让我想到了汪曾祺描写的吃西瓜情景:西瓜以绳络悬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由清凉多汁的西瓜,联想到脆崩香甜的香瓜,你能挡住诱惑而不想入非非吗?
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原想栽一棵南瓜的,小院的菜地里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长了一棵南瓜,那是卖瓜苗的人,错把南瓜苗当香瓜苗给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暗自窃喜。发现是南瓜苗,原是我看到它藤粗叶大、花大而黄。而南瓜对我而言,一点都不陌生。小时候的清晨,常在睡梦中被大人叫起,到南瓜田里“套花”(雌雄花朵授粉)。物资贫乏的年代,南瓜和山芋是填饱肚子的主食。南瓜既可以煮咸又可以烧汤,还可以刨成丝和面粉调拌炕饼吃。大酱闷南瓜是当时家里的主打咸,装一碗大麦糁子饭,搛上几块青黄相间的南瓜,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听着树上知了“吱吱”的叫,看着盯着自己发出“喵喵”声的花狸猫,一碗饭不知不觉就搂下肚了。
“青枝蔓蔓叶滴翠,黄金灿灿玉雕琢。”小院内的瓜,在充沛的阳光、雨水滋润下逐渐成熟。晌午的瓜田里一清二白。南瓜黄中泛红、苦瓜黄里透白、香瓜由白转黄、佛手瓜半白半黄。眼前的瓜——圆滚滚、瘦精精,藤——青郁郁、翠滴滴的,清甜的气息裹挟着泥土的芬芳,不由我浮想联翩:这一院子瓜藤,各有各的性子:香瓜活泼,藤蔓贴着地面爬,却又不甘于匍匐;苦瓜刚烈,叶子边缘满是细小的锯齿;南瓜敦厚,藤粗叶大,在地上规规矩矩蔓延,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佛手瓜倔强,任凭谁劝说,都不改向上攀援的初衷。它们混挤在一起生长,却不起冲突,相安无事,各自结出不同的果实,融合成一种特别的和谐共生的大家庭韵味。人又何尝不能如此呢?在同一片土地上,怀揣各自的理想,奔赴各自的目标,活出自己的精彩!
夜深人静,小院静谧温馨。月光下,瓜香愈发浓烈。那些瓜的轮廊模糊了,只剩下黑黝黝的影子挂在藤上、躺在地上。风吹瓜叶沙沙响,仿佛它们在诉说着什么,可静心听去,却又什么都没有。或许,它们正在酝酿积储香甜、静静地等待明天,等待那个为它们成长而付出辛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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