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麦香

聆听季节

□邱玲娜

五月的风轻柔地掠过原野，麦田悄然褪去了青涩的外衣，披上一层矜持的金黄。农谚有云“小满三日望麦黄”，可在新洋，大麦却已抢先一步，在小满时节奏响了丰收的序曲。

此时的麦秆最是耐人寻味。它们挺拔如剑，穗尖直指苍穹，籽粒虽已饱满，却仍保持着谦逊的姿态。风掠过时，万千麦穗微微颔首，又迅速昂起，仿佛在与天地对话。古人说“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这“小得盈满”的智慧，便藏在这既不匍匐也不张扬的麦芒里。麦穗懂得，真正的成熟不是耗尽锋芒，而是在盈满与留白之间寻得平衡，正如那被露水浸润的穗轴，既托得住籽粒的分量，又容得下晨风的轻盈。

收割机静伏在麦田深处，如整装待发的巨兽，铁甲外壳折射着流动的云影。年轻的农机手蹲在机械旁调试传感器，指尖沾着机油，却不忘抬头望一眼随风翻滚的大麦浪。他们的父辈曾说“麦熟一晌，龙口夺粮”，而这一代人更习惯用卫星云图预判天气，用数据模型计算籽粒含水率。科技让农事多了几分精准，却未曾消解对时令的敬畏，毕竟再精密的仪器，也要等麦穗在晨风里挺起最后一道脊梁。

当锋利的刀刃吻过大麦秆的瞬间，一垄垄大麦齐刷刷倒下，却还保持着笔直的样子。新露的麦茬整齐如棋盘，根茎深深扎在泥土里，默默酝酿着来年的希望。风起时，麦壳轻盈起舞，在阳光下化作金色的碎屑。晒场上，新收的大麦粒堆成小山，抓一把在手里，阳光的暖香混着泥土的芬芳，是让人心安的丰收味道。

这边大麦收割的热潮尚未退去，不远处的小麦田已在等待中显露出即将成熟的迹象。青黄相间的小麦穗藏着时间的秘密，晨露在麦芒上凝成珍珠，折射出七彩光晕。偶有白鹭掠过，惊起一片簌簌声响，转瞬又归于寂静。这般光景总让人想起老辈人的话：“麦子知时节，昂首等镰声。”那些直立的麦秆里，既蕴含着籽粒沉淀的力量，也彰显着生命最后的骄傲。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麦田却在这时显出几分禅意。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渐渐晕染开来，穗尖上的露珠重新凝结，折射出晨曦的微光。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万千麦穗齐齐泛起金黄色的光晕。这光景倏忽即逝，却足以让人窥见自然的深意：生命最美的时刻，往往存在于将满未满之际。小满的智慧，便在这麦田的起承转合里。不必追问为何没有“大满”，正如不必苛责月亮的圆缺，生命最美的状态，往往在将满未满时显露真意。就像那些始终向上的麦芒，它们从未低头，却让整个季节为之俯首。

晨光渐亮，农场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收割机的轰鸣，农人的笑语，还有风中飘散的麦香，都在续写着关于小满、关于丰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