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四月风

袁卫东

四月的风来了。它以时疾时缓的节奏，穿越城市的喧嚣，吹散乡村的袅袅炊烟，轻轻地倚靠在去年冬天码好的芦柴堆上，停止了三月倒春寒的连续呻吟，以“无人会得东风意，春色都将付海棠”的自信，静静地，分散在这座沿海小城的田间小路、林荫树丛，在清明后，便开启奔赴初夏的旅程。

四月的风是柔软的。它轻抚着油菜花的脸庞，似乎是想用一种温润的力量，给这些色泽明艳的花儿，再增添一些直面明天的信心。它一直在盼望着，盼望这个随处可见的物种，在苏北的平原上，能够一如既往地繁盛，演绎出满目金黄的热情和奔放，把那些花儿扑鼻的清香，好好地珍藏。

四月的风是悠然的。它偷偷地摸了一把射阳河边的杨柳，浅浅地微笑着，让本来就很青涩的柳叶条，忍不住娇羞地摇晃起来。不经意间，竟又多了些“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的万千风情，就连水中嬉戏的野鸭子，也都忍不住昂起了头凝视着远方，像是对遥远的爱情，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四月的风是刚毅的。它坚定地让那几只雄性的知了，率先把“滋滋滋”的鸣叫声，从树梢的末端，慢慢划过广袤的田野。仿佛就在那一瞬间，蝉儿们迎接初夏的“咏叹调”也竞相“开喉欢唱”了，轻重高低此起彼伏，雄厚中有悠扬，婉转中有狂放，绿色的音符跳跃着四处飞扬。

四月的风是自由的。它陪伴着风筝在空中飘移，“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优美意境在此刻呈现，那条时紧时松的线拉扯着，发出的“铮铮铮”的声音，在天空的另一端展示着激情的舞步，承载起童年的烂漫。追求这份惬意时光的，更是把恣意飞翔的场景，定格在了夕阳的身旁。

四月的风是欢乐的。它让青青的麦苗和绿绿的蚕豆，放肆地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沐浴着不期而遇的朝阳。那洋洋洒洒的曼妙春光与田垄间叶片的“沙沙”嘶鸣交织着，伴随着农人们开怀的笑声，在畅想庄稼地里美好的未来，用力吹响“夏收之曲”的前奏，那音调，和谐而又悠长。

其实，在四月的风里，我们还能看到，孤独漂泊的白云，始终与大地保持着若即若离又随时可以亲近的距离；四月的风中，抽芽的银杏正发出喃喃私语，那种稚嫩的音质，连陌生的路人听了，也要忍不住凝神侧耳、细细品味；四月的风中，还有雏燕初飞于林间的喜悦，你看那一道道滑向天空的弧线，分明就是在向即将到来的春夏交替节点，发出“友情提示”的信号。

“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这是唐代诗人李颀眼中充满生机和希望的初夏将至的景象，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农人们在春耕春播后，向夏收过渡时的一种热切期盼，说到底，更是对时光流逝和人生变迁的无限遐想。四月的风，又像是青春的少年在吹响“追梦的号角”，想象着，自己要在逆境中，依然用信仰丈量明天的赛道，并以最美的姿态，阳光地成长。

此刻，我还站在四月的风中，任奔涌的思乡情愫在“诗和远方”的渴慕中飞进飞出，闭上眼，就痛痛快快地去感受，那份被浓烈春意包裹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