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25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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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乡土
2025年04月12日

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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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勇

1967年,在全国上山下乡的“时代潮流”中,我“下乡”到生我养我的渔村——黄沙港镇。

秉承父母出海不晕船的天性,我在试着几次出海后,感觉我的头也是“铜浇铁铸”的。于是,我大着胆子向当时镇里人武部政委周益民申请:我想出海!

“咋,你想出海?出海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晕不晕船始且别论,就说船上的那一套生活,就凭你这细皮嫩肉的,能不能拿下还是两个字。这样吧,你还是留在镇里,发挥你那抄抄写写的长处,说不准作用比出海还要大得多。”周益民说得头头是道。

我赶紧凑上去说:“政委,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既然上面让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我们就该不折不扣地按照上面的要求去执行。你让我留在办公室里抄抄写写,我知道这是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但我仍想到生产一线去锻炼,望您能成全。”

周益民见说服不了我,只好退一步说:“这样吧,我先让你去东海村42号船实习一阵子,如果在实习期,大家伙对你的反映很好,我就让你正式参加海上渔业生产。”

“行,一言为定!”我立正并给他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

在东海村42号船上,我作为一名“候补”船员,每天活动的范围就是从船头到船尾;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洗锅刷碗、打扫卫生;每天要学的活就是补网织网,就像学校到家一样,每天不是锅头灶脑,就是鞋头脚脑,或就是针头线脑。三个月的实习期,我打着个背包,拎着个网兜,怀里还揣着个42号船老大给周政委的“密函”,去到镇里报到。

看着“密函”,周政委紧绷着的脸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最后,把“密函”往办公桌上一拍:“你合格了,明天还去东海村42号船报到,出海去捕黄鱼。”我没来得及回家,背着行李,径直来到了东海村42号船向老大杨五爷报了到,随即,42号船炸响了它那80马力,顺水顺流地开出了射阳河,来到了一望无垠的吕四渔场。

42号机帆船老大杨五爷,是个三棍子砸不出个屁来的“闷罐子”。在家他排行老三,人称“三闷子。”“三闷子”虽闷,但心里却宽敞得很,尤其是海洋渔业生产,他是个出了名的“三棍子”,若他三网开不到个鱼,其他船也甭想开到。这吕四渔场在江苏吕四港对面,每年春汛,大小黄鱼都会赶到这里交配产卵,在每年的交配产卵期间,江苏沿海的各个港口,以及山东、浙江、福建港口的大小船只都会来到这块面积不大的浅海渔场捕捞大小黄鱼。那时捕捞黄鱼,设备比较落后,根本谈不上探鱼仪呀什么的,好在大小黄鱼进入渔场后,求偶声此起彼伏,经验比较丰富的船老大会派出他们的“顺风耳”,匍匐在鱼舱里,耳朵紧贴船板,以此来辨别有没有鱼群、鱼群的大小以及它们所处海域的位置。

我是个被“大革命”撵到海里的中学生,虽然耳聪目明,但杨老大不会把识别鱼群这样的重任交给我,然他却让我跟着二老大张克勤,让张克勤手把手地教我。张克勤带着我来到了探鱼舱,关上甲板后我俩就一左一右伏在舱板上,耳朵紧贴着舱板,以求不漏过点点滴滴的鱼叫声。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朵里似乎出现了似鱼非鱼的叫声。我抬头看了看张克勤,只见他紧闭双目,半边脑袋紧贴着舱板,整个身子一动也不动。我用脚蹬了蹬他,告诉他我这边出了情况。他一听,赶紧调转身子,来到我这边,耳朵贴着舱板,仔细地倾听船底下传出来的似是而非的声响。

“这不是黄鱼的叫声,这是船身和海水摩擦时发出的音响。”张克勤接着说,“大小黄鱼的叫声短促、尖锐,延续的时长很短。”

“你来听,你来听!”刚转移到自己匍匐位置的张克勤用脚蹬我,“你来听,这才是黄鱼的叫声!”我趴下身子,耳朵紧贴船板,只听见水中传来“哇咕”“哇咕”就似青蛙那短促的叫声。张克勤边说边攀着竹梯上了舱面,同杨老大嘀咕了几句,船上堆着的渔网随即就下了海,一小时后,我们船发出了收网的信号,43号船随即调樯收网,两船交会后,奇迹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黄鱼包就似一座金黄色的大山出现在两船之间,那架势,就是跳上去十几个人,那鱼包也不会沉下海去。

春汛告一段落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夏秋汛,夏秋汛对于出海捕鱼的人来说因为没有相对固定的渔场,所以一般不入他们的法眼,倒是冬汛,很是被渔民看重。冬汛渔场在浙江的舟山群岛附近,冬汛的主要捕捞对象是带鱼。

到了渔场,迎接我们的不是风平浪静的渔场氛围,而是狂暴的九级西北大风。据中央气象台预报,这次过境大风需三五日方才偃旗息鼓。好在靠近舟山的海域受大风的影响式微,我们就放下舢舨,带上钓具,到泊船的位置约百十米的地方钓带鱼。我们抓住带鱼这个“好吃”的弱点,用一些在赶往渔场的路上用小网兜住的小鱼小虾来钓带鱼,那个半天,我们足足钓了上百斤的大规格带鱼,腌制后在饭锅头上一蒸,那个香味啊怎么形容呢?让你欲罢不能,非得要紧嗅慢嗅地满足味蕾的需求不可。

大风过后,我们船随着各地赶过来的机帆船一起向渔场的纵深开去。打带鱼可不同于前一法子春汛打黄鱼,已经装上探鱼器的机帆船可以借助鱼探仪探测海底的带鱼群,一旦发现鱼群随即开网,每一次开网的鱼获量都不会少于千把两千斤。一次,鱼探仪的荧屏上出现一大圈黑咕隆咚的斑块,张克勤见状,只呼开网。杨老大虽很激动,但他却在仔细地观察着那块黑斑的动向,发现那块黑斑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站在鱼探仪旁,紧盯着那块黑斑旁的一小块黑点,发现那块黑点一直也是一动不动。于是,我对张克勤说:“张老大,这块黑斑恐有诈,如果是鱼群,咋地动也不动?”张克勤反驳道:“鱼群在水底移动的速度表现在荧光屏上几乎为零,我们不能据此证明那块黑斑没有移动。”事实上,大块鱼群聚集在一起,移动的速度相对来说是要慢许多,张克勤据“理”力争,老大杨五爷无奈,只好下令开网。两船交会时,我们发现网兜里重实实的,连起网机都“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待把那网里的东西倒上舱面,只见黑乎乎的一堆都是些破碗碎瓷。大家伙面面相觑,船头张金保操起一把锹,就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艺儿铲下大海。

“别忙!”我赶紧喊停张金保,“咱们仔细寻寻看,说不准里面有些什么宝贝。”大伙听我这么一说,赶紧扒拉那些个“破碗碎瓷”。

真的被我说到了,在收拾完那堆东西后,我们竟意外地发现了二十来只完好无损的明清时代的瓷器,还有一些只要稍加细心亦可复原的同时代的锅碗瓢盆。后经有关部门鉴定,我们这次偶得的文物价值连城,张金保闻讯后吓得直伸舌头:“乖乖,要不是大勇子及时制止,这些好东西恐怕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闯海6年,我从一个“里扒子”逐渐成长为船头上无所不能的“多面手。”好消息也接踵而至:“小李子,你马上要当二老大了,我们还想跟着你闯海,你不会嫌弃吧!”“小李子,听说公社缺教师,你马上恐怕要从‘海军’变‘陆军’了,我家那小子好皮拜托你对他多关几个心”……1973年冬,镇里一个通知,把我从42号船调到黄沙港中学“戴帽子”初三年级任数学老师(民办)。拎着那简单的行李,蹒跚着不那么听话的双脚,凝望着那波涛汹涌的黄海,我一阵心酸,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黄海呀黄海,生我者是你,养我者是你,教我习技者是你,让我成熟者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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