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年”的三个动词

张锋

过年，就是过春节。一年一度，一年一过，这是一年中的大节日，也是一年中的大剧目。

乙巳年的春节恰逢中国春节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后的第一年，写下如下三帖，既为记贺，亦为纪念——

过

一个“过”字，道出的是春节的真谛。

大有大的过法，小有小的过法。对于中国人而言，年与年之间真正的节点不是元旦，而是春节，只有过了除夕夜，才是真正地“过了年”。这个“过”，是跨过，三十晚上（没有三十则或许是二十九）伴着钟声和鞭炮声，“跨”过了旧年，迎来了新岁，这个“跨”，意味着新生和重启。因此，无论是从国家还是小家层面，都对过年赋予庄重的仪式和寄托重要的意义。作为国家以及各级党政机关，包括事业部门、企业单位、社会团体、工作团队，总会在这个时候作出系统的回顾和展望，开展例行的慰问和走访。而作为个人呢，回家过年、阖家团圆，便是不二的选择。也就是说，不管是大也罢小也罢，都会停下奔跑的脚步，放下忙碌的身心，重新打量自己，收拾以往，面向新的一年，开始新的征程。所以，这个过年的“过”，于国于家莫重于斯。

你有你的过法，我有我的过法。且不说我国多达56个民族对过春节有着不同的习俗，就是同一个族群、同一个地区、同一个单位，乃至同一个家庭，也会有不同的过法。这不仅是由于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习俗，而且更重要的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对某种习俗的认同感和审美观，进而带来不同的选择和遵从，所以，除了一般的传统风俗之外，自然就形成了各自不同个性和不同特色的过法。

富有富的过法，穷有穷的过法。春节怎么过？既有地方习俗和自家身份的考究，也有经济状况和消费能力的考量。富人可以包下一城的烟花、一村的热闹、一店的繁华，穷人可以极尽一时的快乐、一堂的欢笑、一家的和谐。有人或许在一次豪华聚会、一场高端场所的大把消费中寻得浪漫，有人或许在一处小众交流、一本喜爱读物的自然清静里认识自我。

过年，一言以蔽之，各有各的过法，各有各的收获，但唯一相同的是喜庆、吉祥的氛围和团圆、热闹的主题。这一充满幸福的氛围和主题几乎年年如是，从未改变。

忙

一个“忙”字，听出的是过年的真相。

忙什么？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大家豪门，也不管是大中城市，还是县里乡村，一般来讲，少不了“三忙”。

一忙吃穿日用。民以食为天，食以年尤重。一个春节的长假，从本质上讲，就是人民群众千家万户的大团圆，中国传统美食文化的大检阅，南北东西特色年货的大交流。在过去农业经济为主的岁月里，这种过年的忙法往往是自家动手做，从农历腊八开始，就进入了忙的日程，一段“过了腊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的顺口溜，算是把当年农家忙年的情景真实生动地呈现出来。尽管所有人家不尽如此，自然不包括特别贫困的家庭，那是没有什么可忙的，但正常年景、正常人家大致应是这样。如今由于社会化的大生产，自家做的东西越来越少了，许多人家都是买现成加工好的东西，甚至天南海北、海内海外的吃货动动手指即可购得，虽然方便至极，但总得开个清单，做出安排，因为这时候的忙吃已经成为天经地义的大事。至于穿的，一家人到了过年，自然会根据各自的需要，添置一身新衣，让自己在新的一年焕然一新，以崭新的形象出现在亲友的面前。

二忙洒扫庭除。每当一年到头，彻底地整理环境是每家每户的头等大事。一般人家从腊月二十三、二十四送灶之后，便赶快趁晴日安排集中清洗和打扫。过去是自己动手，如今上班族则将家中所有物件，从空调洗衣机到室内全面保洁，一股脑地打包给专业清洗人员，既省心省力，又方便快捷，可算两全其美。

三忙团聚活动。每逢春节，一家团聚也罢，亲友联欢也罢，放在早年的过去，是要及早做出准备，特别是物质的准备，那是倾尽全力、煞费苦心的筹集和购买，否则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是无法解决那么多人的供给需求。放在今天的时代也得要及早谋划，虽然社会服务进步了，但还必须提前做好计划，比如年夜饭、初一宴，那是在中秋、国庆时期就得订下的，不然到时候则无法安排。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社会需求量大了，只有提前预订，才会从容应对。

是的，年前的忙里忙外，忙的是节日氛围；年间的忙上忙下，忙的是阖家欢愉。

拜

一个“拜”字，看出来的是春节的真情。

古往今来，拜年的形式不一，拜年的宗旨未改。

拜年，拜的是对天地的敬畏。小至普罗大众，大到皇帝老儿，均为自然一分子，天地一生物，从来都对天地敬畏有加。在古人的社会生活与精神世界中，祭祀活动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通过祭祀来祈求庇佑、避免灾祸，以实现年岁风调雨顺、家族幸福安康。史料告诉我们，从夏商周时期开始，我国就已经有了年的概念。以禾谷收获期来计算年度的时间，被称为“大年”。汉武帝时期，正月初一被正式确立为新年的开端，自唐代起春节被赋予“元日”的新称谓，时政府将其设定为法定假日。官方的早朝大典会举行庄严的礼仪来庆贺新年，民间的习俗大抵也是沿袭如此。

拜年，拜的是对长辈的孝顺。曾子有言：“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中国人自古以来便有慎终追远的优良传统，“每逢佳节倍思亲”是也。尤其是春节期间，祭拜祖先更是其题中应有之义且为头等大事。其方式一是正式祭祀，即集中全体族亲或家庭成员按规定的仪式进行。它赋有多重含义，既是祭奠、缅怀和感谢先人，又是汇报族情变化、以实绩告慰先人，也是祈福先人幸福快乐、喜悦圆满。二是日常礼拜。这个礼拜，就是由下一辈率领自己下一辈子孙向尚在的长辈行磕头大礼，说贺年喜话。

拜年，拜的是对亲友的尊崇。实际上，对于儿童而言最热闹又好玩的莫过是大年初一早上满满的收获，拜了长辈收获的是压岁钱，拜了亲戚邻居收获压岁钱之外还有好吃好玩的东西。至于现在，一转跑下来或者一路走过去，大概率收获的都是大大的红包。当然，其中应该还有对亲朋好友的亲近之感和尊敬之情。

话说回来，上述的过年、忙年、拜年，不过是老人、大人、小孩子们对以往岁月的致敬和对未来生活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