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袁卫东

远在北方的战友隆哥打电话告诉我，他提前办理了退休，已正式投身于创业之路。说实话，对于他这样已经53岁的男人这种抉择，我是有点慨叹的，因为我知道，对把视信誉为生命的他而言，这无疑是一次挑战和博弈。

隆哥和我是同年兵，也是同一个车皮拉到北方某海滨城市当兵的同乡。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俩又分在了同一个老连队，因为都喜欢舞文弄墨，慢慢地，我俩成了好朋友。两年后，他考上了南京的军校，毕业后他又回到了这座海滨城市，成了一名让人羡慕的海军军官，而我则是在当兵的第5年底，退伍回到了原籍。虽然我们的生活、工作轨迹，由此进入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但在军营里结下的深厚友谊，还是让我俩始终保持着联系，并且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到对方。

在部队里干到副营职时，隆哥与驻地的一位姑娘成了家，妻子是个企业的财务人员，婚后不久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他也因踏实能干，一直升到了副团级干部，最后转业留在了当地。前些年，他工作生活稳定，尽管也有少量的房贷、车贷，但一家人还是相对轻松而又其乐融融，是我们许多同乡战友和他亲友们羡慕的对象。

然而，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隆哥却一直有个小小的隐忧藏在心中，那就是自己搞建筑工程的父亲。隆哥的父亲年轻时是个泥瓦工，因为聪明活络人勤奋，因此人到中年时成了一名建筑包工头，时常能接点小工程做做，是那种大财发不了，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小老板”。父亲在自给自足的同时，偶尔也能补贴一点给他的小家庭。尽管如此，隆哥对父亲的“生意”总是有点不太放心。

在部队转业前的两年，隆哥就已经发现，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父亲所从事的行业要求、标准越来越高，风险也越来越大，加上父亲在文化程度、资金实力等方面的一些缺陷，使他意识到父亲未来极有可能会面对一些危机。他几次希望父亲见好就收、急流勇退，但父亲有些不甘心，总想着自己还有能力会多赚点“养老钱”，因此，总跟隆哥说“马上就停了”，但就是停不下来，继续负债合伙投入，继续在为工程合同、施工现场奔忙。

终于，在隆哥转业的第二年，他听到了父亲的工程项目款子被骗、陷入三角连环债权债务等一连串负面的消息。虽然此后他的父亲也采取了追债、减持股份等多种方式以减少损失，但依然形成了百余万的债务，陷入了巨大的生活危机中。此时隆哥自身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也想方设法帮父亲共同偿还那些“债务”，然而毕竟他的工资收入有限，这样窘迫的日子让他倍感压力又无可奈何。令人唏嘘的是，两年后隆哥的父亲因病去世，百余万的债务还掉的并不多，而别人欠他父亲的又要不回来，面对现状，他陷入了沉思。

在我们老家，民间有一种“父债子偿”的说法。但站在法律的角度，在没有一张欠条是隆哥本人签字、使用的情况下，面对父亲遗留下来的这些巨额债务，他其实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或者是保持无视的态度，最多也只是受到一些“良心的谴责”。然而半辈子铮铮铁骨的隆哥，他怎么愿意留下这样的“人生污点”呢？隆哥经过再三考虑，毅然作出了“提前退休、创业还债”的决定，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勇敢地担负起替父还债的重任。

其实，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天下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隆哥能作出这样重大的决定，除了军人的刚毅、果敢与人性的良知，更需要一种极度的气魄和胸怀。后来我才知道，对于他的抉择，通情达理的夫人和正在读大学的女儿的理解和支持，也给了他勇气和信心。这样的情状，着实让人感慨并为之动容。

如今的隆哥，正不停地穿梭在国内的一些城市乡村，他在为自己的冷冻品生意奔忙着。其实他也知道，这条“经营路”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要去“赌一把”，对此，我除了敬佩，只能是深深地祝福。

不知道隆哥的前路还有多少风雨或荆棘，但我始终相信，胸怀感恩的人，一定会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美好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