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表

人间真情

□江正

在我小时候，父亲是苏北里下河地区出了名的“老渔翁”，为了掌握跑滩头、摸港汊潮涨潮落的时间，父亲买回来一块微微发黄的手表，银白色的表链，稍显粗糙，属于防水、防震但怕磕碰的老式手表。

这块手表外观虽然不算精美，可父亲却把它当成宝贝。父亲每次早晨出门取鱼时，都轻轻地将手表摘下，还不忘提醒我们一句：“姐弟三人你们都别碰手表，小心挨揍。”现在回想起来，我非常理解父亲为何这么珍惜这块手表。

当时，我们家很穷，全靠父亲亲手撒网取鱼，每个月只能维持全家五口人的生计。他为了准确掌握涨落潮的时间，才咬牙买下了这块20多元的手表。

自从父亲买了这块手表，他常常用雪白的细绒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表盘，还会用尖细的竹签挑着绒布丝清理缝隙，直到整块手表洁净、透亮为止。他一会儿抬起胳膊对着光线左看右瞧，一会儿摘下来吹一吹、擦一擦，再放到耳边听表针走动的声音，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晚上睡觉前，父亲都会将表放在枕边。每天早晨，父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紧不慢地看看时间，再给手表上几圈发条。

有一次，父亲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摘下手表让我观赏。手表的表面光滑如镜，表底异常清晰、光亮，秒针有节奏地跳动着，声音清脆动听。还没等我试戴，手表就又回到了父亲的手腕上。为了体验戴手表的感觉，我只能用圆珠笔在自己的手腕上画出表盘、表带、时针、分针、秒针和时间刻度。有时，我还会将红薯干刻成手表的样子，用松紧带将其固定在手院上，过一把戴手表的瘾。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长大成人，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手表，可父亲依然戴着那块老手表。我曾对父亲买一块新表，可他却摸着表链说：“不换!我习惯这老伙计在身边了。”看到父亲对这块老手表爱得那么深沉，我便不再劝他换新表了。

父亲去世多年后，我在柜子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绒布包，里面正是那块手表。我试着给手表上了发条，没想到它的质量这么好，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表面和表带略有磨损、泛黄，表底有些暗淡外，秒针跳动有力，走时很准，声音依然那么悦耳、清脆。

如今，老手表也成了我的心爱之物，它总能让我想起父亲的谆谆教诲，想起那份沉甸甸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