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琐忆
李健
近日,我收到远在江南的妹妹发来的微信:“人逢盛世庆金婚,岁月流金共光辉。五十年来情意长,恩爱夫妻永不离。”我不禁愣住了,再一想,还是妹妹心细,记得哥哥结婚的日子。
1974年9月,我在草堂茅屋与妻成婚,距今半个世纪了。最近我为编纂镇志忙得不亦乐乎。早忘了结婚五十年被人们称为金婚的日子。
品味婚后五十年,我的心中宛如中药铺的抹布五味杂陈,酸甜苦辣样样尝过。
小时候,家里虽然穷困,我还是幸运地成为家中乃至生产大队为数不多的高中生。书读多了,知道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等民间故事,《红楼梦》等文学作品,对婚姻充满渴望与憧憬。乡邻人家娶媳妇,我会随着那些小媳妇老奶奶们一起,看看新娘子,总幻想自己将来能有美丽的新娘,最好各方面条件优越些。
古话说“贫不择妻”,母亲听从邻居老大妈的劝导,给我做主懵懵懂懂地娶了家在外县的妻子。在县公安局任局长的李功荣叔叔知道后,笑着说了句“出县找老婆,海通没有姑娘了?”呛得我不知道如何应答。
妻是滨海县蔡桥镇人,因是家里的长女,母亲长年生病,只读初一年级就回来照顾弟妹们。其父是做了16年的村支书,耳濡目染之中,妻有了领导的风范样式,遇事主意周全,强势作为。印象最深的是生育问题上。那时还可以生多胎,她说了句,等大孩子长大些可以带小的,于是就没有顺势生个二胎。结果赶上一胎化,此事成了我一生的痛。
但有时她温柔得让我不敢相信。记得有一年的中秋节,放学后我还在学校备课,准备第二天上公开课的资料。她在家带着四岁的孩子,一人做芝麻白糖馅饼。那时还是烧柴火的土灶,做好一筛一箕的饼待烤,被儿子伸手一扒,掉了一地,她既没有打孩子也未埋怨我。
我作为家长,常常想着要有男子汉的威严,在妻面前也不是什么都让着她,对该要求的事情,近乎严苛。儿子上学后,我基于自己读书经常挨饿的经历,要求妻必须做到孩子放学必须有饭吃。这条刚性规定,真的有效。无论农活再忙,孩子吃饭问题先解决。她从来没有一次失职。在孩子以数学满分、总分第一夺得乡初考状元时,她欣慰地笑了。
平时,妻处处节俭,舍不得乱花一分钱。有一次回娘家,我要买香瓜给她解渴,她说不要。过了一会,她从后车架下来,原来她看到路边树下有人摆上玻璃杯茶卖,2分钱一杯,她砍价一半,人家不卖。她就走到河边捧水喝。我狠狠地批评她,她一声不吭。我也赌气几十里不说话。现在倒好,亲友上门,她笑着把几百元一瓶的酒拿出来招待,一点不心疼。
1996年,儿子上大学,我们把原有房屋都押出去,贷款供他读书。他毕业了,要买新房,我们找上老关系户,求哥拜姐似的借外债。后来,我们凭着我几百块钱的工资收入,勒紧裤带几年,才还清。我们住在学校门房,冬迎寒风,夏忍酷暑,常为生活琐事争吵伛气,而不真正较劲。平平淡淡,忙忙碌碌,供养孩子读书成家。五十年来,从没有文人笔下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更不会说什么“我爱你”之类的话。
新世纪初,我内部息岗到外省高校任教。十几年的时光,城市的繁华喧嚣,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乏诱惑和挑战。有单亲家长主动表示,为她看店,承诺买车有房,不用上课挣钱。有自考班的班主任与我聊天时,暗示着要与我牵手。甚至有学院的办公室主任乐于做红娘,劝我留在城里,给了我一种成了香饽饽的滋味。可我家有伴,古人说:糟糠之妻不下堂,我虽不是大官,但道德底线还是坚守住的。
2014年,我学起了跳广场舞、练太极拳,她不喜欢,只是散散步,搓搓小麻将。平常而又平庸的生活,一晃就老了。孙子考进大学,我俩鬓发也斑白了,真的实现了婚礼喜庆贺词所称“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莎士比亚曾说:“不如意的婚姻好比是座地狱,一辈子鸡争鹅斗,不得安生,相反的,选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配偶,就能百年和谐,幸福无穷。”
要说是怎样的称心如意,很难讲,看你怎么讲,随你讲。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趾头知道,你也金婚了,自有答案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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