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门槛望夫归

往事悠悠

□董素印

“终日望夫夫不归，化为孤石苦相思。望来已是几千载，只似当时初望时。”唐代文学家刘禹锡的诗作《望夫石》是根据古代一位妇女思念远出的丈夫，立在山头守望不归，天长日久竟化成了石像这一古老动人的民间传说而作。表达了望夫而归妇女坚贞不渝的志行。

在“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里陈列着一幅题为《守望》的雕塑场景，与《望夫石》堪称“姊妹篇”。雕塑场景描述的是中央红军主力长征后，少共中央苏区分局书记李才莲留在当地坚持游击战争的故事。1935年李才莲在瑞金英勇牺牲，他的新婚妻子池煜华坚信“共产党一定会胜利、红军一定会回来、李才莲一定会回来”，一边完成党的工作，一边等待丈夫的归来。令人感动的是池煜华老人苦苦守望丈夫达70年，脚下深深凹陷的门槛，足以见证她守望一生的生死之爱。兴国县至今还传唱着一首山歌：说了等你就等你，不怕铁树开花水倒流，水打石子翻身转，不知我郎几时归！

美国作家哈里森在《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一书中这样写道：1935年2月，中央苏区根据地丧失，面对国民党的围追堵截，红军兵分九路突围，大批革命干部在突围中牺牲，其中包括毛泽覃、瞿秋白、何叔衡、李才莲……能与毛泽覃、瞿秋白、何叔衡等红军高级领导人齐名，李才莲的来头一定不小。

1929年大年三十，全国著名的将军县——江西兴国县茶园乡教富村李家张灯结彩，李家的童养媳池煜华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与她朝夕相处8年、小她三岁的李才莲。在战争年代，地主出生的李才莲再也没有过去那样富裕了，但池煜华希望以后能在这简陋的屋子里，与刚满15岁的小丈夫厮守一生也能心满意足了。然而，革命浪潮此起彼伏，哪有什么天长地久？池煜华根本不知道丈夫早在前两年就参加了革命。

1927年，正在上学的李才莲秘密参加了当地的农民运动；1928年，他参加了著名的兴国暴动，取得了胜利，兴国县长被红军打得落荒而逃，被关押的200多名共产党员被解救，革命的红旗第一次插上了兴国县府。因为在此次作战中李才莲表现突出，被推举为“少共兴国县委书记”。

由于革命斗争紧迫，新婚第3天的李才莲不得不告别爱妻，回到革命队伍中去。临行时，李才莲恋恋不舍地嘱托池煜华要照顾好这个家，等他凯旋。受丈夫的影响，池煜华也积极投身革命事业，不久，她担任了教富村苏维埃妇女部长。虽然夫妻二人同在江西，但并不工作在一起。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二人如断线风筝，天涯相隔，但夫妻二人那两颗对革命的赤诚之心却始终炽热相连。

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池煜华终于打听到了丈夫的消息，便步行数百里，来到宁都县看望李才莲，此间认识了与丈夫一起出生入死的毛泽东、周恩来、李富春、蔡畅等中共高级领导人。此时。李才莲已升任苏区中央少共书记。此次短暂相聚竟成永别。

离别后不久，中央红军主力开始长征。苏区仅留下由项英、陈毅等直接领导的中央机关和地方党政机关，以及少数革命武装坚持游击战争，李才莲任少共中央分局书记、中共中央分局委员，是中央分局最年轻有为的委员，他同江西省委书记曾山、省苏维埃政府主席刘后跃、江西省军区司令员李赐凡等人，组织了江西省游击队，同敌人辗转战斗于宁都县以北的深山密林之中。1935年2月，中央苏区全部丧失，游击队被国民党重兵包围，情况万分火急，根据中央苏区指示，李才莲率领独立第七团穿越敌人封锁线至汀瑞、闽赣苏区开展游击战争，同年5月的一天，因敌人“围剿”，李才莲率一部分战士钳制进攻之敌，掩护战友突围，残酷激烈的战斗让警卫班副班长露出了贪生怕死的嘴脸，从背后向李才莲射出了罪恶的子弹，年仅22岁的红军高级将领李才莲死在了叛徒枪口之下。

再说池煜华离开李才莲回家不久，一场瘟疫席卷而来，李才连家族中先后5口人去世，连她唯一的小女儿也离开了人世。池煜华也大病一场，直到红军开始长征后才好转，但从此丈夫李才莲也杳无音信，只有丈夫的戎马英姿时常在她梦中徘徊。后来，听说红军在瑞金桐钵山一带与敌人激战，她冒死前往寻夫，找遍了整个桐钵山，只见到一张国民党的悬赏布告，以悬赏5000大洋买李才莲的人头。池煜华才放心，坚信丈夫还活着，便默默地回到了教富村，在凄风苦雨中等待丈夫归来。

革命岁月的洗礼让池煜华青丝染成了白发，少女等成了老妪，她守护的土房内没有像样家具，可家徒四壁的墙上工工整整贴着19张奖状：土改积极分子、养猪模范、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三八红旗手……她说，丈夫在前线拼命，自己也要在家里积极工作，不能单单只是李才莲的老婆，更应该是李才莲的革命同志。

解放后，她向经过的部队打听过，向毛主席写信了解过，得到的是“耐心等待”四字。从此，她每天数次出入家中，希望哪天出现奇迹，池煜华把对丈夫的思念写进日记里，甚至把民政部门每月发给她的烈士抚恤金都当成了李才莲寄回的生活费，直到1983年，民政部终于查实李才莲死因，才发给池煜华一张烈士证，但她依然相信李才莲还活着，凹陷的厚实门槛，伴随着她等候的身影，直到2005年，95岁的池煜华带着对丈夫的深情眷恋，安详离世。

很多人说池煜华傻。但在池煜华心中，也许那份等待就是她想要的幸福，也是她对革命的坚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