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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4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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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射阳河
2024年07月23日

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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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心一刻

□邹德萍

槐花开了。吃中饭时夫人提醒我,友人也发来图片,我从忙于冗长文字的空隙中抬起头来,直觉告诉我,槐花真的开了。嗅觉应该是有记忆的。

初夏槐花香,蜂儿采蜜忙,喜煞东家女,忙坏西家郎。这是我那一年听到的甜甜的美美的醉醉的歌儿,因为出自名叫槐花的女孩,奶奶让我叫她二姐。

那天放学后,我背着小书包去奶奶那里找吃的,门口坐着一位女孩,身着红花白点外套,青色裤子,一双黑的方口搭扣布鞋,留有麻花粗的辫子,眼睛很有神,正在帮我奶奶拣韭菜,见我腼腆地一笑。

“放学啦!”轻柔得不能再轻再柔的声音,脸红了下。

奶奶笑眯眯地说道:“叫二姐。这是大孙子。”我哪来的二姐?从没听说过,心里嘀咕,多看了她一眼。

她正抬头放下手中韭菜,拍拍手走进屋内,舀水洗了手,拿来两个韭菜合子:“吃吧,还热。”声音还是轻柔,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笑,棱角分明的红唇微微上扬,我接吃食物,转身狼吞虎咽,觉得身后有人看我,一转身,跟二姐正视,她莞尔一笑,我却闹个大红脸。因为那天参加学校劳动课,真的饿了。

二姐是来拾麦子的,她家离我老家徐大尖还有百十里远,叫杨庄,已上初中的我正是“饭桶期”,在七叔家的奶奶有点偏袒我。没想到的是,突然来位小模小样的“姐姐”,奶奶和七叔七婶都喜欢她。那年麦收季她收获了一百多斤麦子、三十多斤蚕豆。学校放忙假,我们像一群小鸟在前边拾过粮食,二姐远远的跟在后头“打扫战场”,她拾得仔细,不要想有一个麦穗头逃过她眼睛,背着我奶奶特地编的芦篾篮子,扎着粉色头巾,在黄灿灿的麦茬田内很是亮眼。

晚上二姐在月光下剥蚕豆,红唇皓齿含笑说:“我比你大三个月。你念书识字真好。”我盯着她问:“你没念书吗?那你咋会唱歌,会那么多,还好听。”“念了三年级,爷和娘不让,要我挣工分。给我弟念。你不知道,我弟是过继来的,我们有姐妹四个。”

那晚的月亮明晃晃地照在门前场地,也照亮了场地上人的心里。二姐给我讲了两个故事,听得我痴痴迷迷,夜里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说一棵老槐树,开了一朵有米筛子大的花,走下一个仙子,像二姐,又像槐花。当我告诉二姐时,二姐扑哧笑了:“梦是反的。”我说:“那我再做个反的,不就是正(真)的吗?老师说的负负得正,原来做梦也如此啊?”二姐没说话,用心地剥着蚕豆。

前几天,读到一段文字,很贴当时的二姐,但迟到了四十多年。“世人只知风吹麦浪,治愈风光欣赏。殊不知每一散落田间的麦穗都是庄稼人最后的尊严,麦穗很沉很沉,沉到能实现农家孩子求学的梦想,麦穗又很轻很轻,轻到一斤麦子都换不来一瓶矿泉水。”

时间过得很快,二姐要回去了。她情绪有些低落,两手揉着衣角,散着小辫子,一头瀑布飘逸。“好好考试,将来好有出息。不能像我。”二姐给我包了蚕豆米粽子,还特地包了两只“猪爪粽”,用红线绳子扣在一起,线是我奶奶针线匾里的,给我一只艾草香袋子。哼着天上布满星,天大地大的曲子。我一点不瞌睡。

当我参加片上中考,第二天到家时,二姐不在,三只装麦、装蚕豆的口袋也不在,我心里少了什么。奶奶抽着老烟袋,说:“二姐跟她爹她姐家去了,今个早上走的。”善于察言观色的奶奶拿出鸡蛋做的韭菜合子,我好饿却没了胃口。我知道我的少年时代结束了。

“秋天还来拾黄豆呢。”奶奶说过,眯起布满皱纹的眼睛,嘴角依然挂着笑。

秋天还来?那一年生产队里种了二百多亩“小金黄”豆子。当长过盛夏,秋风吹起时,黄豆一天天由绿变黄。我便对秋天多了一种期待,二姐她还来呐。

开学后,我以班级语文第一、数学第三的成绩,当了班长。二姐来了,她一定会高兴的。

在秋高气爽的那天,当生产队长的七叔通知说,明天割豆子。我心里揪着,二姐怎么还不来?奶奶笑笑说:“她回去定亲了。”奶奶拿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上头有字,我不认得,你自己看。”愣着的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也好像认不得奶奶了。

“好好念书,将来出息,你有会写的天富(赋)。——二姐。”原来,这是二姐临走时交给奶奶的,而奶奶一直没有给我,还说秋天来拾黄豆子。

夏风吹来槐花香,我站在槐香四溢的树下,我们夫妇和朋友都在兴高采烈地采摘新季的槐花。“记得去年来的。”“今天这棵槐树花开得更多。”夫人与友人的对话把我思绪拉回了现实。

香甜的味儿由鼻腔进入脑际,我又想起了槐花二姐。今年槐花又开了,花开年年,年年花开,岁月不饶人,花香却依旧。这里的槐花正绽放,他乡槐花依然香。槐花如约,因为槐树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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