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亮岁月的马灯
颜良成
前些日到朋友家作客,酒过三巡,不知何因,小区突然停电。大家赶忙掏出各自的手机,打开照明装置,客厅内十几条光柱交叉闪烁。突然有人提议,将几只手机捆在一起,挂在饭桌的上方,吃饭照常进行。这个绝妙的主意立即博得满堂喝彩。于是,主人找来布带将几只手机绑了悬挂在餐桌的上方,客厅内顿时光影陆离,倒也别有一番情趣。此时我突然想到了早年的“马灯”,也是如此地悬挂。
“马灯”又称提灯或围灯,是煤油灯的一种,可以手提或悬挂,能防风雨,因夜行时常挂在马车上而得名。马灯的设计相当精巧,它通体由铁架和中央的玻璃罩组成,玻璃灯罩呈圆柱形,上下贯通,安装在铁架中心。铁架下边是盛煤油的圆形盒子,有一大拇指粗的圆口,用于添加煤油。上端也是铁皮做成,一个圆形的盖帽,卡在玻璃罩的上方,四周有出烟孔,散发煤油烧出的油烟。玻璃罩外侧各有一根铁皮做成的圆柱,连接油盒和盖帽,四周有两道铁丝环绕防止玻璃罩受到撞击。煤油盒正中有两片弧状铁片,铁片内是一根从铁盒里引进玻璃罩的棉质绳状灯芯,点燃灯芯,马灯晶明透亮,在黑暗的夜晚为夜行人照亮路径。即使刮风下雨马灯照明也丝毫不受影响。黑夜提着马灯,身边就有了一股温暖,增添了几分希望。
在我国的文化历史长河中,马灯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据说是战国时期伟大的军事家孙膑发明的。他因受到庞涓的陷害,双腿被废,无法行走。于是他发明了这种“骑马灯”帮助他在黑暗中行动。马灯不仅具有照明功能,还具有审美价值,灯面上常常绘制着精美的图案和纹饰,如龙、凤、花鸟等,每年的正月十五还将其向世人展示,形成了“正月十五闹花灯”的习俗。
但在农村人们更讲究其实用价值。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大修农田水利之时,每到冬春农闲时节,农村都要组织劳力开河治水,称为“上河工”。民工们在工地上搭起“人”字形工棚,两丈余宽数丈长,棚内铺上稻草,十多人挤在一起过夜。工棚内挂着一盏马灯,既温暖又明亮;工棚外也挂一盏马灯,方便民工起夜和行走。数十里的工棚连成一线,马灯星星点点,犹如银河落地,蔚为壮观。
那时农村文化生活贫乏,夏秋农忙之后的晚上,偶尔来一说书人,人们便在谷场上挂起一盏马灯,说书人在马灯下摆一张方桌,听众从家里搬来小板凳,面向“说书先生”而坐。说书先生穿着长马褂,正襟危坐,手里的“醒木”在桌上一拍便开讲。讲的都是大部的连台本,什么《隋唐演义》、《三侠五义》、《三国》、《水浒》以及民间传奇等,每晚讲近两个小时,关键之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用一块方布,将醒木一包,便扬长而去。一部书要讲一二十天甚至一个月,但听众乐此不疲。那时我们还小,听书时有时瞌睡了,说书先生突然一拍醒木,“叭”地一声响亮,吓得我们瞌睡全无。我们懵懂恍悟这块木头为何叫“醒木”。
到了冬天,日短夜长,天黑了大多人家点上一盏“洋油鬼子”。那时人们把火油都叫做“洋油”,大凡本地没有的东西,人们都在前面冠个“洋”字,洋火、洋钉、洋布等等,以为都是“洋人”生产的。所谓“洋油鬼子”,就是在拳头大的墨水瓶口上加一块铁皮,铁皮上钻一个竹筷粗的洞,穿一根棉花捻,瓶子里装上煤油,点上棉花捻发出豆大的光,用以照明。我们小时都在“洋油鬼子”下学习,油烟熏人,第二天鼻孔里都是黑灰。那时煤油按计划供应,一户一月只有一斤,即使“洋油鬼子”点燃的时间也不能长。出了家门,到处被黑暗笼罩着,只有生产队牛屋里挂一盏马灯,人们就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在昏黄的马灯下,谈天说地,打发时间。
上世纪70年代初,出现了气灯。为什么是“气灯”而不是“汽灯”?因为这种灯的燃烧物是煤油而不是汽油。气灯在外形上和马灯相似,在装上煤油以后,需要向底座的油壶里打气,以便产生一定的压力,使煤油从油壶上方的灯嘴处喷出,燃烧套在灯嘴上的一个石棉做的纱罩,纱罩遇到高温后发出耀眼的白光,一盏气灯可以把周围十几米的范围照得通明。气灯耗油量大,只有遇到重大场合才会使用。通常是夜里大队召开群众大会,会场上高高悬挂着气灯;过年时村里搭台唱戏,两盏气灯挂在舞台前的横梁上。
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马灯被手电筒取代,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如今,就连一些偏僻的农村也用上了电灯,连手电筒都没有了市场,那些曾经给人们生活带来极大方便的照明用具,也完成了它们的历史使命,成为一种永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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