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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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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射阳河
2024年06月25日

卢公祠,在消亡中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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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

□姜建国

最近,我随县人大研究会一行视察了新坍镇。

我们视察的第一站是新坍红色文化传承馆。进入馆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红底、黄字的长方形巨幅前言。前言中,有一段话耐人寻味:“一个地方之所以感人,是因为先辈们信仰如柱,前赴后继;一个村庄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先辈们担当如铁,奉献如常。”新坍红色文化传承馆的建馆初衷是让历史发声,以先辈们有形的价值观为“本源”,让后辈们在观看与思考中有所感悟。在悬挂着人物相片附文字介绍的乡贤名人中,置于顶端的竟是前清乾隆年间的山东德州人卢见曾,这几乎让不明就里的人不可思议。带着疑惑,我在故纸堆中查寻,在百度上搜索,力求对卢见曾其人其事进行粗略的考证,终于,卢见曾的形象在我脑海中逐渐鲜活起来。

卢见曾,字抱孙,号澹园,又号雅雨,自号雅雨山人,生于康熙二十九年,卒于乾隆三十三年,享年七十九岁。据《扬州画舫录》记载:公工诗文,性度高廓,不拘小节。形貌矮瘦,时人谓之矮卢。他生而颖异,时人称他“文章出众称八米,诗品过人列十才”。据传,他“年十五补得博士弟子员”,二十二岁参加乡试即中举人,三十二岁中进士,留京于庶常馆。庶常馆是新科庶吉士之深造场所。经过三年的悬梁刺股,于雍正元年试于廷,列一等。第二年,被任命为洪雅知县,从此进入仕途。

卢见曾一生为官,勤于吏治,锄强治剧,颇能识其大体,所至皆有殊绩。他在六安、亳州、庐州及颖川等地为官时,于水患之祸,皆能兴利除弊,造福一方。卢见曾在雍正和乾隆两朝宦海沉浮近四十年,在扬州两任两淮盐运使,他德政兼修,勤于政事,多行善政,在漫长的官场上,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自勉,以“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自励,他坚持以“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为操守。两淮盐业是地方赋税的主要来源,为朝廷提供了近四分之一的财政收入,是财富与权力角逐的焦点。乾隆年间是中国社会变迁的关键时期,扬州盐商与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的关系最为错综复杂。卢见曾深知,修自身易,修官身难,而要处理好朝廷与盐税、盐商与盐税的关系更难。流水的盐使,铁打的盐商。盐商,锦衣玉食,骄奢淫逸,巧取豪夺,诡计多端,内外勾结,黑白通吃。京城里多少显贵都和富可敌国的盐商首尾相连,蝇营狗苟。要当真把两淮盐运司倒腾起来,盐商们哪个不能轻易在京城联络到几尊真神?然而天性耿直的卢见曾选择了既为盐官,就必须报效朝廷,心忧民疾,他于民生利弊中多所更张,且取得了显赫的成绩。

盐运使署设在扬州,扬州位居“南北冲途,民物滋丰,人有余力,当时名流贤士流寓者极多。”“往来进谒者,文酒流连”,尤其是乾隆盛世的扬州如同一只熟透了的苹果,香气扑鼻,但同时散发着丝丝腐朽的味道。盐商,这一世界顶级富豪群体的聚集,使得扬州成为举世无双的城市。因为财富,文人美女纷至沓来,从饮食洗浴到玉雕刊刻,再到昆曲徽腔,一时间,世上所有的美好似乎都给了扬州,但是,乾隆的自负和自大,错过了工业革命的历史机遇,大清国的落日余晖照耀着扬州盐商,那是酡红的、微醺的。

卢见曾作为这个时代的盐务官员,担纲盐运使这个职务,看似威风凛凛,实际上是夹在官与商的权力寻租与利益勾兑的夹缝之间,不仅需要智商情商,更需要强大的平衡技巧。他自知,纵然是擎天柱,也难保大厦将倾。他所能做到的是尽臣责,有担当,济世安民,独善其身。夫儒林为天下之宗,而赋税为社稷之本,国家赋税,首重盐课,传承文化,重在儒林。饱读诗书的卢见曾在扬州这块人文沃土上做盐官,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主政盐业,整治赋税,兴利除弊,祛民所疾。他发现盐商时常侵占盐池,灶民的利益受损,他旗帜鲜明地站在灶民的一边,帮助其维护应有权利,向灶民核发文契,让其缴纳钱粮,承认盐民的土地所有权。春风十里,扬州梦惊,掩不住盐商们集腋成裘的聚敛,他们撩起的除了裙裾,还有暗潮涌动的阴谋与杀机。盐商依仗雄厚的财力,蛮横骄纵,疯狂地拉拢唆使官员,对卢见曾进行弹劾,“被参一十七款,共诬其赃银一千六十两。”乾隆五年,卢见曾受诬陷被革职充军,发配塞外,后经查明,昭雪冤案,平反赐还。

乾隆九年,卢见曾被补为直隶滦州知州,第二年升为永平府知府。乾隆十八年,复调两淮盐运使再次赴任扬州。旧地重来,卢见曾当然有隐痛,但他能抛开杂念,以平常心主盐政、行风雅,胸有丘壑,仁厚正直。扬州地势低洼,沙池湮塞,经常发生水患。卢见曾筹集资金,开挖修浚了城周围沙池,免除了水患之隐。卢见曾还沿小秦淮修建了红桥二十四景及金焦楼观,使古老的扬州更加妩媚多姿,游人如织,学士名流云集。卢见曾爱才好士,擅长诗文,主东南文坛,一时称为海内宗匠,是清代有影响力的文学家。他的幕府成为文人墨客自由出入的聚集地。

卢见曾虽然倾心于交友唱和,但时刻不忘勤理公务,他于乾隆十九年奉旨“还任运使”,二十年护理盐政,重视缉私,添巡船巡丁,严察场灶户丁,稽核派销盐引,征收税厘,疏销积盐。在此期间,曾受理北七灶灶民状告宋姓盐商盘剥压迫灶民低价收购食盐,恣意掠夺土地的案子,北七灶隶属两淮盐运司淮安分司,灶民们斗不过盐商,迫不得已才将官司打到了盐运司。卢见曾审案后认为,“灶属商亭,粮归灶纳”,意思是应由灶民交纳土地粮税,承认灶民的土地所有权。他向朝廷申报详文,后经朝廷批准,并转六部备案,后人称此详文为《卢案》。商灶之间虽有《卢案》可稽,但是由于盐商使尽手腕,层层贿通,导致了“议虽定,但灶民未及践行”。盐商与灶民之间经过长期的争斗,灶民因有《卢案》作为官府核准的依据,最终取得了土地所有权。

乾隆二十七年,73岁的卢见曾告老还乡,作《告休得请留别扬州故人》“力惫宣勤敢自怜,薄才久任受恩偏……长河一曲绕柴门,荒径遥怜松菊存。从此风波消宦海,才知烟月足家园。”此诗流露了卢见曾长期居于官场的疲惫和厌倦以及告老还乡的欢愉。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卢见曾为官一生确实留下了极好的名声。《清史稿》评价他“擅吏才,历官有声。”他的同事评价为“抉理治事,如昆刀切至,庖丁解牛,颖锐精卓”。卢见曾离开扬州时还曾作《留别诗》一首,“为报先畴墓田在,人生未合死扬州。”他为此身未能终老扬州而遗憾,未想到,造化弄人,乾隆三十三年,朝廷查办两淮盐引案,年近八旬的卢见曾怎么也想不到乾隆下江南路过德州,特意赐予他“德水耆英”四字牌匾以示皇恩,现如今居然龙颜震怒到拿早已退休的他开刀,甚至不顾其年老体弱,将“德水耆英”千里迢迢从德州押解回扬州受审,不久便蒙冤死于狱中,他的“痴愿无多应易遂,杖朝还有引年恩”的人生目标无法实现了。三年后,大学士刘统勋为其昭雪。据传,正是盐商收买其后任盐运使合谋构陷所致。

新兴场北七灶众灶民得知卢见曾公因护佑灶民,遭受官商报复,冤屈而死,悲愤难忍,泪水盈目。为感谢卢公的恩德,自发地于1920年在现卢公祠小学东旁筹建“卢公祠”和兴办“崇雅学堂”。经过四年的努力,一座占地30亩,拥有一进三堂的青砖小瓦和42间附房的祠堂及学堂落成,并挂上了康有为题写的“两淮卢都转祠”和“崇雅学堂”的匾额。从此,卢公祠声名远播。1928年,“崇雅学堂”为射阳境内第一所国立学校,教育系统第一个共产党支部也从这里诞生。抗战期间,卢公祠毁于日本战火。

卢公祠在战火中成了废墟,后来又渐渐成了“禾黍离离”的农田了。但是,北七灶灶民的后人,即今日新坍镇的子民无不缅怀这位曾经有恩于先祖的循吏,他们将卢见曾列为“乡贤”,称赞他“德贯日月,两淮灶民齐感德;恩施宇宙,沿海百姓皆承恩。”他们将卢公祠作为村名、作为学校的名字而保存下来。卢公祠,已经成为历史文化的活化石,凝结了诉说不尽的历史痕迹和文化内涵。卢公祠虽然被夷为平地了,但卢公永远活在新坍人民的心中,卢公祠作为村名永存于百姓的心中。卢公,你曾用生命护佑着北七灶这片土地上贫苦的灶民,你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存在,从不曾消失,你的济世情怀,你的修身立德,无须任何物质形式的承载,都能在代代百姓的口碑中相传,在民间的故事里生长,在新坍人的道德意识中扎根。

卢公祠,在消亡中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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