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熟了

邱玲娜

爷爷家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枇杷树。初夏晴朗，暖洋洋的风吹熟了树上的枇杷。爷爷打电话说今年的枇杷又大又甜，树上熟透的枇杷当天鲜摘下来最好吃，叫我们姊妹下周末一定要回去，他装好后给我们拿回家吃。

这棵树长在爷爷家门前四五年了，我回去几次，一直未曾留意。去年清明节回家，突然看到树上挂满了青翠的果子，好不诱人，可惜还是生的，于是我随口说道，让爷爷枇杷熟了通知我回去采摘。爷爷正好在那个时候查出糖尿病，而枇杷又以含糖量高、水分多扬名，本不打算留树了，听我这么说，便留了下来。只是等到枇杷成熟，我们也开始农忙，不放假了。

印象里爷爷托我妈带了一些给我们尝鲜，还一并捎来两大瓶自制的果酱，说枇杷能润肺止咳，让我们放在冰箱里泡茶喝。熟透的枇杷果肉甘甜多汁，人尝了便停不下来，那一袋枇杷鲜果没两天就吃完了。果酱甜中带着微酸，放在冰箱保鲜柜里清凉爽口，也没等到泡茶，就被我们一家三口你一勺我一勺吃光了。妈妈当时还怪我不珍惜，说爷爷摘了很多果子、熬了一整天才做了这么两瓶，就这么被我们当零食吃了。爷爷则笑着让她不要数落我，说怎么吃不是下肚子啊，多吃点没毛病，来年多做点。

又是一年枇杷成熟季，爷爷也愈发苍老了，听力、视力都越来越差，记性也不好，可是他却记得我去年随口说的一句话，到时间就喊我们回去吃枇杷。“晚翠枝头果，黄金铸金丸。南风当五月，沁齿蜜浆寒。”明朝文人沈周曾在诗中把枇杷比作蜜浆，虽然有些夸张，但五六月份的枇杷能代替白糖调味却是事实。爷爷从医一辈子，对健康很讲究，年老患糖尿病后几乎未再沾过含糖的食物，可是他知道我打小爱吃甜食，为了这一口甘甜，我不知道他尝了多少颗酸果，又“不小心”吃下去多少甜果，才如此确定地告诉我枇杷又大又甜。想到这，原本没法回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我告诉他一定要给我挑最大最甜的，等我回去吃。只听到爷爷连连说：“好，放假就回来，管够吃。”

爷爷以为是又大又甜的果子吸引我们回去的，殊不知工作十多年的我们早已尝过各种奇珍异果，不会轻易被这平凡的果子吸引。他也不知道枇杷刚成熟，我就在小区门口看到售卖，家里冰箱早早存下了些。然而老家长的枇杷终究是不同的啊，这一颗颗金黄金黄的果子都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对子孙爱的召唤，饱含着无尽的亲情，我仿佛看到从树上挂果起，走路已经颤颤巍巍的爷爷就无数次走到树下，日日盼着果儿变熟。枇杷本身就寓意团圆美满，我又岂有不回家之理？其实当他告诉我结出又大又甜的果子时，我便感动了。枇杷易种但难出好果，需要时间、环境、辛勤劳作，才能凝结出一口清甜。为了在初夏给我们这份甜蜜，他老人家默默付出许多心血伺候着枇杷树一年又一年。枇杷熟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于是，在一个晴好的周末，带着妹妹和孩子们一起回去。远远就看到树间已是金光闪烁，熟透的枇杷压弯了枝头。站在门口眺望的爷爷奶奶看到车子驶入，笑盈盈地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