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者与美食家

笔墨微澜

□李志勇

不要以为美食就是美食家们的事，其实，作为写作者的作家这一特殊群体，与美食的关系亦极为密切。

俄罗斯文学巨匠托尔斯泰爱吃甜食。他喝茶时，必定要有果酱相伴。他最喜欢的果酱是用野灯笼果酱、杏子、李子、桃子、苹果和樱桃酿制的。这些奇特的水果产自亚斯纳亚·波良纳的暖棚。1867年，该暖棚不慎失火，托尔斯泰伤心至极，他说在大火中闻到了桃子酱的味道。

托尔斯泰对美食的爱好颇为矛盾。他喜欢美食，吃起来不加克制，他认为是食欲作祟，经常自责。他尝试推迟吃饭时间或尽量少吃，但这又让他体力不支，影响生活和写作。他50岁开始信奉素食主义，但并不排斥鸡蛋和乳制品。餐后，热咖啡照例不可或缺。

与托尔斯泰一样，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也爱甜食和热咖啡。他爱吃一家甜食店的果酱馅饼，就指定太太非买这家的甜食不可，换一家都不行。有一次，他让安娜带他去这家店买馅饼，可人家已经卖光了，他就带着太太在街上找了一晚上。太太安娜在1867年的日记中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喜欢奶酪三明治，还有牛奶炖鸡——鸡肉炖好后加足量的牛奶。

小说《死魂灵》和戏剧《钦差大臣》的作者、著名小说家和戏剧家果戈里，虽患消化不良，竟也是个大胃王。果戈里钟情于罗马托尔托尼咖啡馆里的甜食和冰激凌，还喜欢法国、德国和意大利菜。他1873年给罗马密友达尼列夫斯基写信说，他曾在罗马的托尔托尼咖啡馆用午餐，饭菜非常可口。在场的意大利朋友形容说，果戈里拿起刀叉，忙得就像灶台上的司仪。

小说和戏剧大师契诃夫，最喜欢的一道菜是酸奶油鲫鱼。他将这道菜写进了短篇小说《塞壬》，其主人公就酷爱酸奶油鲫鱼。契诃夫对这道菜的制作也很有讲究：若想去掉鲫鱼身上的水草味儿，保持肉质鲜嫩，就得趁它们活着时放在牛奶里泡几天几夜。

契诃夫典型的早餐是红茶和煮鸡蛋，还有火腿和猪肥膘。午餐吃鹅汤，他形容说：“其色浑浊，如肥胖老妪的洗澡水”；配菜是泡菜、炸鸡、牛奶粥和酸牛奶。契诃夫不喝伏特加，但他午餐后定要喝一杯咖啡。下午5时，他再熬煮小麦粥，加猪油；晚上喝红茶外加火腿肉，再把中午的剩饭打扫一下。

像普希金一样，契诃夫也喜欢油煎薄饼，并认为俄罗斯的油煎薄饼是“天下之谜”：出自男人之手的薄饼缺乏温情和质感，而女性所做的薄饼不仅温情脉脉，还香飘甚远。作家屠格涅夫，一生大部分时间侨居欧洲。他每次回到俄罗斯自家庄园鲁多维诺沃，母亲都会给他操办俄罗斯美食宴。他最爱的，就是母亲用新采摘的红加仑果酿制的果酱。屠格涅夫到家后，便邀请亲朋好友前来聚餐。他家的美味菜肴有泡菜蘑菇、酸奶油烤肝、油炸小土豆和小牛肉饼。

1874年，屠格涅夫入选法国最佳文学家。4月14日，巴黎著名的“富人咖啡厅”出资举办“名作家五人餐”，应邀入席的有大作家左拉、福楼拜、都德、龚古尔和屠格涅夫。都德在他的《巴黎30年》一书中说，来客随心所欲地订餐，福楼拜点了诺曼底的黄油和鲁昂的鸭子；龚古尔情感细腻，有异国情调，他要了姜汁果酱；左拉大嚼海胆和牡蛎，屠格涅夫则狂吃鱼子酱。

时至今日，巴黎的“名作家五人餐”已人去楼空，人皆作古。法国的文坛帝国地位除了虚空之外，昔日的辉煌随着帝国的衰落早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