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张老

邱玲娜

臧克家先生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想张秀亭老人算得上是永远活着的那类人，只不过我更希望他还真实地活在我们身边。

张老已经过世好几年了，而我却是近日从居委会提交的他侄儿的先进事迹中才获悉先生离去的消息，想到前些年和他的诸多交集，只觉得痛惜不已。那是一位画画和书法都造诣极高的先生，曾是垦区内赫赫有名的本土美术大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国际美术联合会会员，最擅长国画，他笔下的山水花鸟都像真的似的，看过的人无不拍手称赞。

然而比起特长，我更敬佩的是他那至真至纯至善的高贵品格。初识张老，是2011年的农场书画摄影展，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我跟着兼着协会会长的师父去张老家征集作品，那时他已是耄耋之年。在那个处处洋溢着艺术气息的家里，张老给夫人擦脸、喂饭后，才来同我们谈作品事宜。师父心疼他自己也年迈，问怎么不请保姆照顾。他向我们解释道，她瘫痪在床又没了意识，每天都要翻身子，不然会生褥疮，没有保姆愿意干这累活。她比他年长两岁，年轻时候一直是她在照顾他、包容他，只要自己还能动，就不能让她受委屈。说罢，替夫人捋了捋头发，对她说：“你看，我现在学会做饭了，能照顾自己了，你能放心了。”我当时还纳闷怎么不让孩子来照顾，后来得知二人一辈子没有孩子,在那个年代能有这样一份相濡以沫的爱情，他作画，她研磨，一辈子就这么和和气气地走过来，想想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着实叫人羡慕。

夫人最后是在张老怀里走的。她走后，张老就一门心思作画，他画了一辈子国画，到老又开始学习水粉。我县城的家里还挂着老人赠予的猫趣图，那是我2019年购买新房时，张老特意准备的，明明是画牡丹、梅花、山水画的高手，却特意用心观察猫的习性后送了我这幅画。他说，他没画过猫，可能画得不好，但是又不想送我那些花草，说我跟自家孙女似的，比起端庄、沉稳，他更希望我能如猫咪般灵动、机警，又永远开心、快活。

2021年农场筹建场史陈列馆，让我们一帮年轻人设计，我负责开垦篇。由于年代久远，许多照片无迹可寻，只能通过少许文字介绍进行创作。于是，我找到张老，把“伏垦”等故事讲述给老人，请他帮我作画。尽管他当时已经87岁，且双耳失聪需要借助助听器才能听到声音，弄明白我的来意后，他连连说好，并称赞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可以让一代代新洋人铭记历史，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被艰难困苦折服。为了真实地感受前辈们垦荒的情形，老人特意找来了大锹，又从柜里翻出白背心和短裤，5月的天气里执意换上，拿起大锹模拟劳作。他说，画是有灵魂的，只有置身垦荒者当时的情景，才能真正领悟他们的神情和心境。重见伏垦图，瞅见画中的人们脸上都含着笑，记得场志里描述当时温度三十多度，人们赤膊劳作，后背晒脱了皮，可是老人画中人在笑，这或许就是老一辈人眼里的“为着未来的幸福而忘我地奋斗”，虽苦犹甜。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张老已经离开好几年了，但他给予的诸多温暖却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引导我不论什么时候都要不忘本心，要始终向上向善地笑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