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蛳肥

□苏宝大

俗话说：美味不过清明螺。清明前后是嗍螺蛳的最佳时机。

当某日来个好心情，朋友或家人，优哉游哉，闲坐一桌，盛一盘螺蛳，轻吮慢嗍，聊三两句闲话，再呡上一口小酒，那是神仙过的日子。

说到嗍螺蛳，也只有从立春吃到清明为最佳。因螺蛳一冬的蛰伏，吸足了营养，肥美丰盈，入口鲜美。作为水乡吃货，那自然不能错过这时令的独有“春鲜”了。

小时候想吃螺蛳很容易。家乡河沟纵横，水草丰茂，适宜螺蛳的生长。清晨，朝霞初露，河水碧清，准能清晰地看到那颗颗青褐色的螺蛳，从水里爬沿至水边。或吸附在水码头的木桩上、砖块上、瓦砾上、水草上，或欹于岸边的那老柳树垂挂于水面下柔软的长长枝条上。它们悠闲地掀开顶上的帽盖，吐露出两根软绵绵的触须，将半个肉乎乎的身躯探出壳外来，安安稳稳，栖息水中，吸收着营养。大人们划着小船，沿河岸边慢慢拾取。这些慢工细活，对于猴急猴急的半大孩子来说可不买账。干脆奔回家，扛上蹚网，一蹦三跳，撸起袖管，挽起裤脚，在乍暖还寒的水沿边，前倾后仰，使劲地一推一拉，花上片刻儿工夫，便可蹚到几大碗肥嘟嘟的螺蛳。

拿回家，用清水先养一两天，让螺蛳吐尽污泥。待到要吃时，剪去尾端，再放入清水里，滴几滴香油，养一个时辰左右，以迫使螺蛳尽快吐净体内的泥沙，便可上锅爆炒。

爆炒螺蛳，佐料不可缺。锅膛里大火烧旺，倒香油，放姜片，放辣椒丝。待爆炒的螺蛳在锅内“嗤嗤”地响，倒料酒，去腥味，加一小匙豆瓣酱，加适量白糖提鲜。中途边爆炒边加点儿水。爆炒螺蛳，最忌干炒，锅内必须留有汤汁，上桌后的螺蛳嗍起来才更入味，也很容易嗍吮出螺肉。起锅前，再撒点儿葱花，一炒即装盘，就是一道时令的上好荤菜。

我母亲是烹调螺蛳的高手。经她巧手爆炒出来的螺蛳，我们都非常喜欢吃。母亲爆炒螺蛳有绝招，嗍进口的螺肉没一丁点儿泥腥味，而且好吸，味道鲜美。小时候我吃螺蛳，不仅喜欢嗍螺肉，而且嗍完了螺蛳后，还要把碗里的汤汁用来泡饭，吃起来那才真叫带劲。

说起嗍螺肉，那也是一门学问。一大盘螺蛳上桌，一筷夹一个，准确送嘴边，舌尖轻顶螺口，轻轻一啜一嗍，“嗞溜”一声，连汤带汁，螺肉入口，螺壳空了，没有丝毫半点的迟疑。也有技术略逊的，一嗍一啜，螺肉就是懒在壳儿里，最后还得借用缝衣针、牙签帮忙。

说到底，春天嗍螺蛳，纯属是一种嘬着天然野味的乐趣。众人坐下，一盘螺蛳上桌，几百上千颗，众人风卷残云地嗍，谁是吃螺的高手，看一看各人面前堆着的螺壳，心中便自然有数了。

螺蛳肥美时，春韭正当季。精细人家，将螺蛳先在锅内焯一下，出锅后，一颗一颗地将螺肉挑出来炒春韭。春韭、清明螺，本是寻常百姓菜蔬，但它们在这个油菜花昂首怒放的季节里相遇，就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野味来。

螺蛳，水乡河沟，处处皆有。它营养丰富，有清热、利水、明目等功效，它是大自然赋予人们最廉价的蛋白质来源。螺蛳身处淤泥，不躲不藏，吞食腐藻，净化水质，默默奉献于大自然。过去螺蛳是清贫人家的家常菜，如今，也已登上了大雅之堂。我认为，螺蛳是春天里最接地气的菜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