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冬天

江正

一年四季当中，既让我喜爱又让我常常感到无奈的就是冬天了。

冬天的风是干燥的，干燥中带着十二分的寒冷，近乎不近人情。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让你感到万般不自在。就算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着长长的围脖戴着棉手套，似乎也根本抵挡不了那刺骨的严寒。因此，冬天并不像诗人们字里行间所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当然，他们在文字里流露的这种情怀却是一种度过寒冬的安慰和激励。尽管寒冷的确并不讨人喜欢，但是却不代表着漫长的冬天里没有任何乐趣。记得小时候，每到寒冬来临的时候，学校就早早放了寒假。天寒露重，人一闲下来，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是作为孩子的我，心头总觉得不舒畅，于是，农村的外婆家就是我最爱去的地方。

外婆家是朴素而宽敞的小木屋，屋前一方平展展的院坝。院坝被竹篱笆围着,只在东边留下的一道木门，外公在院子里种菜、种花、养鱼、养鸡。鲁迅先生小时候有喜欢的百草园，我觉得外婆家的院子就是我童年的快乐园地。

冬天，院子里没有了花朵的影子,但是却多了不怕寒冷的菠菜和白菜。茅棚前的大水缸里,养的是外公从小河沟里捉来的小鱼。只不过天气冷,它们一直躲在水底不肯游上来。于是,我就用细长柔软的树枝逗它们玩,可无论我怎么摇晃树枝,它们就是不肯理睬。

院前的大柿子树下,有几块宽大而平整的大石头,它们是外公从门前的小河里搬回来的。我常常坐在石头上看书。乡村的天空是一块硕大而诱人的蓝宝石,蓝得一尘不染。阳光暖暖地洒下来,几只麻雀就停在柿子树光秀秃的树梢上,或者前面人家的屋顶上。它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仿佛正在欢快地讨论着树下的我以及我看的是什么书吧！

其实,坐在阳光下看书很容易让人犯困。有一次我正看着书,不知怎么竟然睡着了。外婆看见了吓得赶紧把我喊醒,说：“你怎么在这里睡着啦？快进屋去，别冻着了。”可我一点都不冷，阳光照在我的后背，温暖极了。但是，只要太阳一落，寒冷就会马上袭来，这时我就不得不钻进屋里。屋里烧着一个很大的炉子，外婆用砂锅在炉子上煮黄米小酒给我们喝。黄米酒是外婆自己做的，一到冬天她会做满满两大缸米酒。等我们去的时候，外婆就把米酒放在砂锅里，再放上红糖和姜一起煮。炉子上的黄酒很快沸腾了，酒香弥漫了整间屋，外婆这时就会细心地给每个人盛上一碗。

妈妈出于担心，就提醒我尽量少喝。妈妈说有一次她只喝了两碗就喝醉了，她说米酒也是有度数的，小孩子喝多了酒会伤脑子，学习会不好。可我偏不信，常常就趁妈妈不注意时偷偷地喝，那米酒酸酸甜甜的，就像饮料一样，我几乎从来都没有喝醉过。

工作后，因为距离原因，我回家乡探望外婆的次数减少了。此时，气温陡然下降，天寒露重是冬天，然而，想到小时候的经历，我并不感到寒冷，心底还多了一抹久违了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