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归来

乡土风物

□谷将

立春过后，遥望故乡，不禁低声默念：那些翩然飞舞的燕子该回来了吧！燕子是有灵性的飞禽，燕子恋人，也恋家。无论贫富，不管房子高矮，只要选中谁家、在谁家筑了巢，明年春天必定不远千里万里，不顾风雨飘摇，历经磨难，继续回到老房东家。进门一看，那屋梁上的燕巢也必定完整如初。乡村虽然每年都有新燕子来,可主人与新燕子的父母是老相识、老邻居。燕子与农家相敬如宾，相处和睦，共同度过这段美好的时光。

我自小生活在乡间，每年春天我都会与燕子相遇相逢。立春过后，天气转暖，乡村里就多了许多又黑又亮的身影。燕子或在碧蓝的天空中高低飞翔，或在电线杆上静静伫立，或在屋檐下衔泥做窝，或在房顶上叽叽喳喳，它们翩然起舞的身影，是春天交响曲中动人的音符。

燕子是一种长相特别的鸟。一副玲珑的小面孔上，嵌着一对俊俏的小眼睛，一张尖尖的小嘴。它头部、背部、翅膀都呈青黑色，腹部却是一团白色，色彩对比极为鲜明。它两翅尖长，尾羽平展时呈叉状，好像张开嘴的剪刀。

燕子往往成双入对结伴而来，翅膀扑棱棱地煽动着，绕着房前屋后飞翔。不像别的鸟，生来就对人有极强的戒备心理，与人极其生疏。春来的燕子则近距离接触人类，对人有莫名的亲切感和信赖感。它们喜欢与乡民比邻而居，将自己的巢穴建在房檐下，或是屋子角落里。乡民们也确实是燕子的保护神，家家户户都大度宽松对待它们，与它们和谐共存。

燕子是一种有灵性的候鸟，秋去春来，年年如是。老人们说燕子吃害虫，不仅是一种益鸟，而且格外恋旧重情义。它们今年在哪家生活，明年即使跋山涉水，还会千方百计飞到哪家来。每年春燕从南方归来，人们都欣喜地打量着它们，辨认它们的模样,如同迎接自己的亲人。

几滴春雨，一缕东风，数声燕鸣，草草地勾勒出一幅乡村早春的白描图。许是那轻盈的燕子从遥迢的江南携来了一翼春雨?看，淅淅沥沥，朦朦胧胧，如烟似雾，氤氲整个广袤的乡村大地。而燕子，是雨中最可爱的精灵呵!时而舒缓地滑翔，时而直冲向云宵，来去自如，没有任何的约束与羁绊。

一个暖阳高照的午后，微微的风儿拂着丝丝如少女秀发般的柔柳，阵阵馥郁的花香也扑鼻而来，沁人肺腑。顿时，如有一股清泉注入我的心田，五脏六腑无比滋润妥贴。归来不久的燕子，在高空悠闲地盘旋着，似如许黑色的音符在蓝天的曲谱上自由跳跃。它们的动作是那样轻快敏捷，身姿是那样灵活优美，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曲线。有时候，它们飞倦了，也会落在临空飞架的电线上歇息一会儿。有的灵活地扭动着精致的小脑袋，四下里毫无目的地张望;有的凝神片刻，静静地思索着什么；有的刚停下来，又展开俊俏的翅膀，消失在浩荡的春光中。古诗有云：“似曾相识燕归来。”据说，燕子每年都会回来寻觅旧巢。小小的燕子，年复一年，就这样来回地奔波着，寻找着生命里自然的归宿。

记得当年老家的屋檐下，有个做工十分精致的燕窝。那时已入深秋，燕巢寂寞地闲在那里，很少引起人们的注意，只有我每每经过，总要抬头打量一会儿。缺少燕子，空巢似乎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没有一丝生气，孤独地闲置在那里。我常常凝神伫立良久，内心深处难免生出些许悲凉，世事变幻，人生多舛，莫不如此!每年寒潮来袭时，燕子们都会不顾一切地弃巢而去，长途迁徙，从不问前路的艰辛，也不论燕巢是否还会安好。每年，它们总是义无反顾。

有一回，见到一个燕巢，也是很精致完美的，可惜燕子迁徙不久，就被小孩子们无端地破坏掉了。然而这些，客居南方的燕子是绝对无从得知的，第二年它们照样会回来。当看到已残破不堪的家时，它们会伤心流泪，怨恨那群无知的小孩吗？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们一定会修缮家园，哪怕是三番五次地重新开始。

现在，老家屋檐下的那燕巢早就不见了，记不清是自然损坏还是人为糟蹋，反正人们早已彻底忘却了它。只有我，每当燕子来时，总会惦着那处燕巢，从那儿经过时也会多瞄上几眼。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早已对燕子有着不舍的情感。

春风起处，燕飘飞。那些黑亮的精灵们从南方一路向北，找寻着曾经的记忆，又三三两两飞入寻常百姓家。归来的春燕，在春风里呢喃，在春光里自由快乐地飞舞。可爱的小燕子，在季节和生命里周而复始，诉说着辛酸和幸福。

故乡的燕子呵，你是我永远抹不掉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