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在春天里的树
杨启林
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应该是小学三年级吧,曾经强烈地想拥有一棵树。
那时,我家的周围也长了一些树。厨房门前的路口有一棵楝树,树冠很大,枝繁叶茂,每次我想逮家中的大黄猫,它哧溜一下就爬上树钻到树冠里去了;大屋门前有三棵梨树,一棵是砀山梨树、两棵是青皮梨树,当夏天我迫不及待地去看梨子是否已熟了时,总在不经意间被梨叶上的绿色毛毛虫剌得又疼又痒;大屋后有几棵梧桐树,“家有梧桐树,引来金凤凰”,凤凰没见到过,但家里要来客人了,总有喜鹊在梧桐枝头叫唤;猪圈的旁边还长着一棵毛桃树,秋天桃子成熟时,我喜欢爬到树上,躺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边吃桃子边惬意地仰望天空。但这些树是父母栽下的,或为我们提供梨啊桃啊,或将来打个什么家具用的。
那时的我,还是农村一个顽皮不足、沉闷有余的孩子。我喜欢观察洋剌子在梨树上把自己的卵封在一个光滑的蛋里;喜欢静静地看一只螳螂卧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去逮一只昆虫;喜欢观察梨树的枝头怎么抽出新叶……接近树,给了我对生命的触动和敬畏,也让我懂得了四季的轮回。只到有一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我要拥有一棵自己的树,和我一起长大。
于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留意逡巡,寻找一棵自己喜欢的树。过了几天,还真让我找到了,那是一棵瘦小的椿树,生长东侧的小桥头,邻居的垃圾堆旁。应该是一粒种子无意间落到了这里,它顽强地长了出来。在一个冬日,我悄悄地带着小锹把它移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栽到自家的田头。从那以后,我每天去看望它,惊喜地发现,它冬天还干瘪的枝头有了绿色,叶蕾也一天天鼓起来,颜色转红,再过几天就害羞地抽出几片嫩叶儿。
但是,有一天春日中午,等我放学回去,我发现我栽下的小树没有了,原来的位置上填上了新土。吃午饭时,我问:“我的小树呢?”。“什么小树?”母亲反问。“就是家东山田边的小椿树。”“噢,我挖掉了,长在田边吸力。”母亲没注意我的表情,平静地回答。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流泪的,当时甚至对母亲产生了一丝不满:你的心里只有庄稼和柴米油盐啊,你可知道,这棵小树带给我多少单纯的欢乐、惊喜、憧憬啊!我没有向母亲说什么,去争取再拥有一棵树,只是暗暗决心,等我长大了,自己种一棵树!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时常还会想起这棵树来,不过对母亲的不满已经荡然无存了。当我慢慢懂事之后,我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感受到了母亲为我们竭尽所能、无私地付出,她忍饥挨饿,拼命劳作,甚至有一次累晕在蚕室里,差点死去。这样的母亲,做儿子的,哪还能因为一件小事心存芥蒂呢?甚至我也想,当年到底也是我的错,要是我能明明白白地向母亲说出来,我要栽一棵树,母亲也大概不会拒绝的,那么我的树到现在也该亭亭如盖了。
只是,“长大了,自己种一棵树”的愿望到现在也没能实现。原来再强烈的愿望、再美好的蓝图,再精妙的构思,如果不付诸实践,也永远只是个空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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