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边碗

陆建国

说起蓝边碗，迈过知天命之年的人都应该有着深刻的记忆，因为蓝边碗一直伴随着我们的童年，陪伴着我们的成长。

蓝边碗，就是儿时敞口的那种粗瓷大碗，只是因为碗的外围是由两道蓝色的蓝边花纹而著称。过去，一家老少，无论饭量多寡，哪怕是小孩，都是用这清一色的碗吃饭。这碗搁在饭桌上，如果仔细一看，微灰的瓷质里还有点点沙粒的影子，质次的碗还能感受到砂粒的凸起。只有条件稍好的人家，家中才有口径略小并带有花纹的碗。

都说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而根据我的认知，是农田乾坤大，碗里日月长。因为儿时的记忆里，时时事事是与农民千叩头、万转腰的农田联系在一起的，而碗作为过日子管饱饿的工具，可以说一粥一饭，一羹一汤实属不易。那碗里装的就是日子，就是生活的写照。你瞧，你生活的好孬，碗最清楚。虽然因为当年经济发展的困顿，大家用的是同一种蓝边碗，但碗里装的食材却不尽一致，山珍海味有之，大鱼大肉有之，但清汤寡水、粗茶淡饭更有之，所以说呀，日子养不养人，全在日常那只司空见惯的蓝边碗里。

想起来也辛酸，那时碗里最想盛的不是香气袭人的大肉大鱼，而是一碗普通的不能有再普通的大米饭了，哪怕不吃一口菜，就可以足足吃下三大碗，可见人们饥饿的程度。而母亲也知道，只是每次对我们说：“等到了过年，就给你们仨一人装上一大碗。”于是我们更是对过年充满了期盼，过年不仅有新衣新鞋穿，有鞭炮可以放，还可以饱饱地吃上几碗大米饭。

平时一碗饭，大米在碗里就像是点缀的味精，无论是饭里还是粥中，多半是混有山芋干、玉米糁、南瓜块、大麦菜等杂粮，有时还混着花样煮菜粥吃，更有用蓝边碗到集体食堂去盛忆苦思甜粥的记忆。即便是这样，农场由于采取的是国家供给制，每月都有一定的商品粮供应，相比于周边的农村，可谓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那时，农村有女最想嫁的就是农场人，每月可以领工资，还有白米白面吃。

那时一家一户碗也不富余，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碗柜，一家也顶多10多个蓝边碗，外加一些盛菜的汤碗和盘子。家中来一二两人还好，还有碗筷，如果来的人多了，或是家中置办红白喜事等时，就要到亲戚或邻居家去借碗筷。记得小时候我每次去借碗，总要将那些没有豁口的碗借回来，如果不小心将借来的蓝边碗磕破了，就要将家里的好碗顶上，这样才能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也有许多人家因为常要相互借碗，于是刻意在碗底下刻下自己的姓氏，这样再遇到借碗，就不容易还错了。

母亲是个极富同情心的人，每次遇到逃荒要饭的，她就会用蓝边碗盛上一碗汤汤水水的饭菜，倒在他们的家伙什里。她常对我们说，人要富有同情心，自己的日子才能过得滋润。

日子不绝如缕，如今改革开放也已过了几十年。现在再去各家各户看看，生活越来越好，饭碗越来越小，过去司空见惯大口径的蓝边碗早已不见了踪迹。我家的碗，也随着生活条件的富庶，饭量越来越小，碗也换成了小碗，各种质感、花纹的碗成了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也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情趣。

而蓝边碗，作为那个时代艰苦岁月的见证，早已淹没在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