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紫藤荚爆裂的声音

鲁声娜

“哔—啪—”

“哔—啪—”

是紫藤豆荚爆裂、种子与荚壳掉落的声音。又是紫藤种子回归泥土的时节。每年紫藤花谢之后不久，交错缠绕的藤蔓与绿叶间，慢慢地，会垂挂出一只只相似于扁豆荚、带着层极薄的绿色短绒的果子来。经夏历秋过冬，紫藤荚渐却失去颜色与水分，混杂在失去绿叶装扮的沉睡一般的藤蔓之间不怎么分辨得出来。近阶段气温高起天气和暖，在阳光与和风的熏蒸之下，枯硬的荚以其不凡的爆裂声重又使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紫藤荚的爆裂声相似于小炮仗炸响，似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使它的内在充盈鼓胀到无法承受的地步了，于是，原本紧紧咬合共同护卫两三粒紫藤种子的两片壳，忽地就挣脱分离，种与荚像枪膛中射出的子弹各自迸飞，触碰到枯枝、花盆、地面，还会激撞出其它的声响来。突兀又干脆的声音，不经意间会吓人一跳。

猫近些日子大约被这声音吓到过，它必定在惊疑之后躲在窗台边无数次地侦察分析过。某晚下班到家，甫一开门，它便一下子蹿出去，默声蹲坐到藤架下的桌底，像是在等待那奇异之物的掉落，又像是在观察、琢磨、求解。次日晚开门时，它犹疑着慢慢走出，提起右爪抓握起落在屋门口的一个荚壳衔到嘴里，又赶紧溜回屋里。然后，这荚就成了它的玩具，它像篮球运动员场上运球一般，带着、推着、追着那荚满屋子欢跑，干枯坚硬的荚壳在光溜溜的地面上滑动，时因遇阻而发出空而脆的轻响。紫藤如何会想到，它以花的形色香美了世界、悦了人类、喂了虫鸟蜂蝶，竟还会以这种方式给予又一个族类以这样的欢愉。但是，在这爆裂持续一周后的今天，猫对屋外这不时发出的响动似已见怪不怪熟听无闻了。

“哔—啪—”

“哔—啪—”

我也惊讶并欢喜于这样的声响。这是毫无粉饰的最为本真的自然声响，如同风摇、檐滴、鸟鸣、瓣落。正午时分响声尤密。阳光与暖息是它的催响剂。黄豆、绿豆、蚕豆什么的，若不摘取，成熟后留在田里或堆在场上，也会这样地爆裂呀，这是自然的规律。这么想着时，我的神思随之就飞向了广袤田野，飞进了草木禾谷之间，满耳都是细小脆爽的爆裂声，如煮沸的水一般接续又热烈地升腾与开放。这又是强劲激扬的生命宣言。各种形状颜色的果实籽粒，黑而扁的紫藤种子、圆又黄或红或绿的黄豆、红豆、绿豆……纷纷坠向沉默却厚实又黑润的泥土。它们应着自然的召唤，像是投入一场充满魅惑的爱情，在炸裂声中毫不犹豫又无比欢悦地扑投，全身心地等待与准备着参与进新一轮的生发。

“哔—啪—”

“哔—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