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巴根草

高亚

寒露后气温陡降，呼啦啦的西北风如锋锐的镰刀，开始收割人间青绿。院外自家的小花园里，秋风殷勤地送来厚厚一沓落叶覆盖在麦冬草上。平时，我常到花园看看花红、望望树绿、听听鸟叫。落叶改变了花园模样，岂能无动于衷呢？

捡去树叶，发现一棵杂草，我便毫不犹豫地开始拨，费了老大劲，藤蔓随着“啪啪”声爬了起来，但根须就像磁石般纹丝不动。我定睛一看，纤细瘦弱的藤蔓上节节相连、每个节下都有根须，我拽起的尺余藤蔓竟没折断一节，不由一愣——巴根草。在城市的腹地、自家的花园里竟然出现农村常见的巴根草，既出乎意料，更是喜出望外。

巴根草是极不起眼的小草，它贴地生长，根系发达，藤蔓甚多。每根藤上一寸左右就有一个节，有节就有根须。它耐旱、耐涝、耐盐碱，生命力旺盛，沟堤、河埂、田旁都有它的身影，哪怕在土路中间、砖石、水泥铺就的路面缝隙中都有它顽强的身躯，任凭脚踩、车轧、磙压、犁铲都不影响其生长。巴根草紧紧地贴伏在地表，像给大地穿上了保暖服。春夏，它青绿如茵，柔软似草坪、地毯；秋冬，虽然叶子变黄枯萎，但藤蔓依然坚韧顽强，任凭霜雪摧残，深情地拥抱大地，忠实的为其保温护暖，希冀满满地等待春风吹来的那一天。

小时候，伙伴中流传一首：“巴根草、顺地倒，地上开黄花、地下结白枣（花生）。”的童谣谜语，但对巴根草的属性和用途不清楚，只记得放学去挑猪菜或拾烧火草时，大人总是关照，不要把巴根草挖回来。后来才知道，巴根草藤多、叶小、水份少，猪不愿吃，烧火也没劲。我们割草、挑猪菜时也嫌巴根草缠手绕脚，不是用镰刀割、就是用小锹切，用小锹切时，巴根草随锹陷进了土里，待锹提起，又弹起恢复原样。我不甘心地和巴根草较起劲，它弹起来我再用力切下去，往返多次仍是徒劳一场，气得我直挠头。老农徐大爷看在眼里，扛着大锹走过来说：“巴根草藤有韧劲，锹切不容易断，就是用镰刀割到根，用大锹挖到须，它都不会死，泼皮得很。”说完，他用大铁锹挖起巴根草的根，真可谓盘根错节、连绵不断。他说，你就是挖掉了主根，它还有很多根须在土里，来年春雨一浇，它们又会神气活现地疯长起来。

自此，我对巴根草的认知有了改变，觉得巴根草很有个性，不但有“顽强的意志”，而且有“坚韧不拔”的精神。觉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天北天南绕路边，托根无处不延绵。”等诗句，都是为巴根草而作。随后，我开始关注起巴根草，发现巴根草的护坡挡土能力强，沟堤河埂上只要有巴根草，下再大的雨水都不会使泥土流失，路坝完好无损。光脚挑担子或雨天行走在田埂上的人，都喜欢走在巴根草上。当脚踩上去时，巴根草随即缩身伏地，像海绵和地毯似的供你踩踏，既柔软舒服，又防滑，待你走后，它抖抖身子，再次挺起脊梁，精神饱满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巴根草还有治疗消化不良的药用价值。

巴根草，一棵生长在广袤大地上貌不惊人、名不见经传的小草，但其身上却有难能可贵的“朴素、务实、执着、奉献”的精神。“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巴根草，你虽没有美丽的倩影婆娑摇曳，却有着质朴无华、淡雅脱俗的内在美；你虽平淡无奇、默默无闻，却不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在我心中，不，在若干人的心目中，你永远身姿伟岸，熠熠生辉。

小小巴根草，草小“魂”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