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渔”生活

李志勇

不要以为乡村就是“农”，“农”就是乡村。其实，乡村与“渔”的关系也很密切，过去是这样，现在更是如此。走进广袤的乡村，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整齐排列的塑料大棚，在那大棚里，长着许多普通的反季节菜蔬，同时也养着鱼、虾、蟹等档次比较高的水产品。此情此景，不仅让我感叹新农村建设的突飞猛进，同时也让我想起儿时乡村多姿多彩的“渔”生活。

俗话说，吃鱼不及取鱼乐。六叔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经常三个一群五个一党结伴去摸叉。我发现摸叉这玩意儿既惊险又刺激还很有收获。于是，我便央求六叔下次再去摸叉也算我一个。经不住我软磨硬缠，六叔答应了，还给我定做了一件小号叉衣。

摸叉人大抵三五成群，每人手持一根木棍。之所以要三五人同行，是因为怕翻叉，一旦翻叉，人即无法站立，没有人从旁帮忙，就要出滑子。每人手持一根木棍，不仅为了安全，也是为了把鱼撵进靠岸的渣草稞，这样逮起来既轻松，效果也更好。那天，我和六叔他们在村里的一条大格子沟里摸鱼，准备工作做好后，我们把吓得躲进渣草稞的一条条黄灿灿的大鲫鱼逮住放进随身携带的鱼篓里。

正摸得起兴，我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往后面一看，只见曹三叔翻叉了，漂在水上手脚拼命地拍打着水面，却无法站起来。我和张二叔连忙赶过去，好不容易把他扶起来，要不是发现得早，曹三叔恐怕就一命归西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呛了一肚子的水。

摸叉的季节大抵是水冷草枯的时候，只要河面不结冰，我和六叔总要邀上三两个同伴，去大沟里摸点鱼回来改善伙食。这在过去缺吃少穿的年代里，应该算是奢侈的日子了。水冷，摸叉的人虽然被冻得眼泪鼻涕直流，但因双手在冰水里时间长了，反而暖暖和和的，碰上鱼，那鱼以为是一个暖炉子，一动不动，直到被捉进了鱼篓子，才拼了命地上蹦下跳，然为时已晚矣。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摸叉，这种乡村原始的逮鱼方式也在我们的生活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有时，我想，要说“原始”，钓鱼应该算是“原始”级的祖师爷了，早在战国时期，就有姜太公（子牙）钓鱼——愿者上钩的传说，那为什么眼下的钓鱼热非但不减，反而蓬蓬勃勃与日俱增呢？我想不明白，也许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和科技水平就该如此而已。

同现在的年轻人说“罩”，用罩去捉鱼，不啻耋耄老翁说飞船，乘飞船上天。然，几十年前，用罩来捕鱼捉蟹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就像冷兵器时代人们用弓箭打猎，用陷阱捕杀动物一样，罩鱼就是用竹篾子编成的状如水桶上细下粗的绝物，利用晚上猛地砸向白天精心选定的放了记号的且撒有饵料的不大不小的一块水域，十有八九收获颇丰，那个兴奋的劲头啊，简直就是马尾穿豆腐——提都不能提，哪怕你只经历了一次，都会终生难忘。

那次，我拎着一盏小马灯，背上鱼篓带着罩，对着一团白天做的记号猛地一家伙就把罩砸下水去，随即，我感到扶罩的手被震得虎口发麻。伸手一摸，果然了得，被磕住的鱼在罩里左冲右突，似没头苍蝇——乱钻，撞在手上，痛得要命。我顾不得这些，采取“分割围歼”的打法，一条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送进竹篓。光这一罩，就磕住了四五斤大鲫鱼，几个塘口下来，鱼篓子就被装得满满的，没奈何，只好打道回府，一路上直心疼那么多的小麦麸子被“浪费”了。

除了鲫鱼，被罩砸住的水产品多的是，有甲鱼、乌龟、螃蟹，甚至还有虽无毒却让人恶心的水蛇。不过，还有两种特殊情况让你心疼。一就是“白罩”。之所以会白罩，大多是做的记号被非人为因素比方说风吹离了塘口。再就是“黑罩”。所谓黑罩，就是罩里只有一种水产品——黑鱼。黑鱼厉害呀，只要它在塘口，其他的鱼类就似老鼠见了猫，根本不敢同它同塘口争食。那天，我出罩后伸手一摸，不得了，罩里只有一条黑鱼。那条黑鱼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仅性情凶猛，而且特别灵活，我同它斗智斗勇，逮了好长时间，才把它“绳之以法”，回去一称，竟重二斤有半。

已经多年没摸罩了，心里头痒痒的。上次回老家，见老叔家的罩挂在梁头上，不禁唏嘘。老叔也不禁喟然长叹：“如今这家伙已派不上用场了！”“派不上用场”就对了，人们总不能老是沿袭那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啥！不过，我的思考还深了一层：罩退出了“历史舞台”，可它的对手鱼虾蟹鳖可不能因为环境问题而退出“历史舞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