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偷书

李学祥

偷书，不为偷。这是孔乙己向世人表白，表白他只是向人借书。

我年少时，偷过书，偷我四叔的书。也就是说，我曾向四叔借过书。

今想起偷书或借书这事，是因为我四叔适逢九十寿辰。

虽疫情，家人还是为他举行了小型庆旦。在贺语中，家人特别强调了四叔的谨小慎微，不禁让我浮想联翩。

年轻时，我从乡下进城，裤衩、拖鞋、破自行车，一幅贫穷的写照。他告诫我除了注意安全，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穷与邋遢不是一回事，不要让人看扁了你。再穷，也不能失掉上进心。

我走上工作岗位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去他家的次数相对少了点，但每次去，总能听到让我耳朵起老茧的一句话：做事情要认真，不要怕吃苦。

我记得他八十岁生日那天，请了不少老同志，叫我来陪客斟酒，让我这个平时也喜欢充大爷的人，顿时矮了两辈。在那些老领导老同志面前，虽我年届六十，也只能自称小李，也继续接受着四叔的再教育。

在今天的酒桌上，我自然又想到了偷书这事，想笑而不敢笑，桌上还有小辈。我只能想象着年少时，看他们家的书柜里有很多的书，特别是唐诗的精装小册子，诱惑我心生歹念。但每次不敢多偷，最多两本，生怕被发现。我记得有一次，四叔母说有一本书她找不到，她记得原来是有的呀。这让我有点后怕，我已成了一个难防的“家贼”。

想着想着，我就向大表哥发问：我说我当年借了四叔的十多本书，后来全被你拿走了，这些书现在何处？大表哥说，他已记不清了（他是不是抵赖，我也不想搞明白，他也是过八十岁的老人了）。

想着，我问四爹：你现在的书柜整理了吗？他未作可否（毕竟九十岁了，耳朵已十分不好使），也许，他是怕我再借。

那时候，我每偷四叔的一本书，总是反复翻看。尽管不懂，但在乡亲们眼中，我那态势，就是一个将来必有成就的大才子。但可惜的是，到今天我虽有了一定数量的藏书，可大多数却未读过，印证了袁牧的一句话：书，非借而不能读也。

我还会偷书吗？

我儿子未偷过书，因为那时家中已有不少藏书。

我孙子辈会偷书吗？当然不会。

我所担心的是，我的儿辈，我的孙辈，他们是否能认真读我书柜里的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