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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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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生活
2021年10月23日

打谷场记忆

颜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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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偶回故乡,连阡累陌,满目涌金,收割机奔忙在稻海,大卡车拉着脱干扬净的稻谷直接送进仓库……昔日里打谷场上穿梭忙碌的景象杳无踪影。不由人从心底发出惊叹:科技改变世界啊!

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才十来岁,生产队那块打谷场好大好大。打谷场的北面是一幢五间土墙茅草房,那是生产队的粮食仓库;打谷场的西侧一长溜牛屋,是集体耕牛越冬的地方;打谷场的东侧是一条人工河,将打谷场与外界隔离便于看守,同时也方便水上运输——交公粮和卖棉花。打谷场的南侧有几条道路弯曲迂回地通向四面八方。打谷场是生产队的人员、财物集散地,是全队的繁华所在,也是我们童年的乐园。

打谷场要数夏收和秋收最热闹了。每到夜晚,打谷场灯火通明,男女劳力集中在打谷场脱粒。一个夏收农民都要脱掉几层皮。秋收则不同了,天高气爽,冷热宜人,打谷场便成了我们的游戏场。一捆捆稻把码放得整整齐齐,一垛垛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我们穿梭其间,玩一种“输是强盗赢是兵”的游戏。小伙伴们分成两组,一组是“强盗”,躲藏逃跑;一组是“官兵”,追拿缉捕。其实这就是“躲猫猫”的升级版。

上午,农人们将稻捆解开平铺在场上,形成一个偌大的圆。曝晒到下午三四点钟光景,水牛套着轭头,拉着石磙,在养牛人的牵引下,由外而内地沿着水稻秸秆转圈儿,将稻粒从秸秆上碾压下来,人们称这为“打场”。男男女女的劳动力便在稻垛的阴影中乘凉,女人们传播着张家长李家短的新闻,男人们则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只有不知疲倦的小孩,跟在水牛的身后,学着养牛人的样子,“驾——驾——”地吆喝着,还时不时地和养牛人一起放开喉咙“噢噢……来来……”地吼一段谁也听不懂的牛歌。

水稻秸秆被细细密密地碾压了一遍,水牛被解下轭头,卸下石磙,放入小河里浸凉。男女劳力瞬间忙碌起来,用铁叉将秸秆全部翻了个身,继续平铺在场上,人们称之为“翻场”。翻好场,养牛人再次驾牛“打场”。如此反复三遍,直到稻粒全部脱离秸秆为止。

“打场”完毕,农民们用铁叉将穰草(脱光稻粒的秸秆)归拢到场边,堆起了蘑菇状的高高的草堆。这是孩童们最爱的“滑滑梯”。我们爬上草堆顶,仰面朝天,从顶部“哧溜”滑到了地上,惊险又刺激。玩累了,就钻进草堆里睡一觉,直到第二天早晨揉揉惺忪的眼睛回家。

穰草的下面是一层混合着碎草、瘪籽和泥土等杂物的稻粒,聚拢成堆后,将稻粒与杂物分开的程序叫“扬场”。这是一项技术活。有经验的农民看好风向,用木锨铲起一锨稻粒,扬向天空,借助风势,稻粒纷纷落下,碎草、瘪籽、灰尘等杂物被刮向了一边。两个农民,一左一右,木锨挥动,一起一落,仿佛一道道金色的虹在打谷场上空起起伏伏,蔚为壮观。两人的中间,渐渐隆起了一座金色的小山。有几次,趁着扬场的农人休息,我们也偷偷操起木锨,铲起稻谷扬向天空,结果稻谷掺和着杂物从头顶落下,洒得我们像一只只泥猴。

稻谷扬净晒干后,留足上交的公粮,其余分给农民算作一年口粮。粮食分完,剩余的粮食加上来年的种子全部存入仓库,交由保管看护。这叫“收场”,也宣告一年收获的结束。

打谷场上最紧张激烈的莫过于“抢场”了。麦收时节,雷雨频仍,常常阳光照耀、万里无云,突然间乌云涌起,遮天蔽日,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打谷场上还摊晒着一场的麦子。雨情就是命令。此时,全队的男女老少,拿起自家的推耙、扫帚、笆斗、畚箕等农具,从四面八方涌向打谷场,将麦粒堆积成廪,再覆盖麦草或柴席。即使从这里经过的毫不相干的路人,也会投入抢场。这是农民们赖以生存的口粮啊!我们小孩自然也不落后,和大人们一样“丢了推耙拿扫帚”,忙得不亦乐乎。抢场结束,人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到了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打谷场上有了脱粒机,收割季节,隆隆的机器声代替了牵牛驾轭的吆喝声。分田到户后,集体的打谷场开垦成了农田,一家一户门前的小广场承载了打谷脱粒的使命。进入新世纪,农民们的承包地陆续流转到种田大户的手里,全面机械化彻底结束了人工打谷晒场的历史。

打谷场,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农耕技艺从农村彻底消失,只留在老一辈农人的记忆中。当然,消失的还有农村孩子们原始的游戏和亲近大自然的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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