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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0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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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乡土
2020年09月26日

乡居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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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毓方

这儿远离市区,远离现代文明制造的听觉轰炸。安静,是都市人难得的一份奢侈。白天,我若在看书,绝对闻得到呼吸。若在写稿,陪伴我的,就只有手提电脑的轻微键击,和机器本身的幽幽低吟。偶有啾啾唧唧的鸟啼,偶有越楼飘然而至的琴声,那不啻是上帝的福音。一日,方凝神构思,听得窗外似雨打芭蕉,刷拉刷拉,淅沥淅沥,心下诧异,探头张望,原来是两个小男孩在比试撒尿,对着一架蓬蓬勃勃的南瓜叶。我这一亮相,惊得他俩赶紧藏起裆里的小家伙,大笑着逃开。晚间,偶有狗吠,也就一声,两声,若有若无。偶有鸟叫,那是被瞎咋呼的狗吵醒的。我在关于欧洲杯足球赛的一篇文章中,描述过这种夜色朦胧中狗与鸟的即兴合奏。这种机遇太少,我只碰到过一回。绝大多数的日子,我都是在夜深人静、万籁沉沉中就寝,然后一觉睡到天亮。有晚饮多了水,夜半起来小解,听到数十米外的花园里男女调情,喁喁喋喋,个别不该入耳的悄悄话,偏是如密音传语,字字清晰。寂静使我无意中成了窥听者。为免在尴尬的道路上越滑越远,赶紧关窗。

清晨启窗,照例有一股音乐灌进来。小区主妇们的一天,是伴着健美操开始的。当最积极的分子合着旋律起舞,流窜的风,眨眼都化作了清凉的音符;当她们的人数越聚越多,节奏越发鲜明,睡眼惺松的花瓣,乍醒犹梦的柳丝,也都开始了生命的颤栗。当她们的自我展示进入高潮,东天的头茬子阳光,也迫不及待地加入行列。揉揉眼,我看清欲望的精灵,在草坪的露珠上舞蹈。

黄昏的花园,是打工仔打工妹的世界。听他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有聊老家,有聊工头,有聊市井新闻,也有聊小时候逃学……你有过逃学的经历吗?按我说,逃学,并非一味不好。郭沫若就是逃学的大王,沈从文也是逃学的祖宗。有一次听他们谈冒名顶替,一圈人笑得前仰后合,你推我搡。具体情节,我没听清楚。我哪,我倒想起了胡适。大名鼎鼎的胡博士,原来是叫胡洪马辛,那年参加留美考试,他怕考砸锅,丢人,就报了一个假名“胡适”。没想到一考就中,假名由此变成真名。还有那个旅法的艺术大家朱德群,本名朱德萃,初中毕业报考杭州艺专,因为自己的文凭尚未拿到手,便借堂哥朱德群的文凭一用,随着金榜题名,他只好把堂哥的名字假冒到底。

小区尾着一个东西方向的小镇。这镇实在太小,我不说它的名字。我和小镇的关系,只限于它那家独一无二的邮局。邮局离住处约三四里,我时常乘一辆“摩的”,招招摇摇地前往。街旁也多楼房,也多店铺,马路上也多汽车,也多行人,和城里一般无异,惟韵味散淡,格调悠闲,就连马达的低吼,商贩的叫卖,听上去,也觉短斤缺两,欠了成色。坐在晃晃悠悠的“摩的”里,偶尔,会产生乘坐马车的幻觉,恍若行走在十九世纪的纽约街头。

这儿也真出茄子、黄瓜。小区的西侧毗邻农田,盛产的,都是各色时令瓜果蔬菜。我曾想找当地的农民聊天,一问,才知道如今在田里播出动静、种出色彩的,都是些外来户,大多来自河南。正儿八经的地主,是只管收租,不干农活。我喜欢在地头田埂散步,模仿前辈哲人作孤独者的沉思。一次,在一畦葫芦架背后,艳遇一片新鲜红嫩的马齿苋,简直要惊呆了。问菜园的主人,说那是野生的,没人采。赶忙回家告知岳母。我的岳母最是马齿苋的知音。随后一连数天,她老人家都忙于采集、蒸煮、晾晒。一部电影想打响,要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条哈巴狗想出名,要偎着贵夫人的香腮。一地马齿苋想走红,看来,只要结识我的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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