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炒花生

●陈正国

在我的记忆里，射阳港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花生，但那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在菜园或地头种上一小片花生，收成自然不会太好。我家也不例外，每年都要在村头的菜园里种上两分多地的花生。从麦梢初黄时播种，到金秋时节收获，其间除草、浇水、施肥、打药、治虫，一样也不能少。

父母辛辛苦苦忙碌几个月，收获并不多，付出的劳动、洒下的汗水绝对和收获不成正比，但父母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丰收时的喜悦和幸福。我曾不解地问父母：“才收这么一点点，又多是秕花生，为啥还要种它呢？”“你们什么时候不再眼馋别人家的孩子吃花生，我们就什么时候不再种它了。”父母说出这番话时，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但我却从父母的话语中和神情上，读出了一份爱怜、坚定、幸福和满足。

花生收获后，父母会第一时间精挑细选出颗粒饱满的花生，放在房顶上慢慢地晾干并小心谨慎地收藏起来，作为第二年种植的种子。然后就会煮一大锅秕花生，让我们一次吃个过瘾。秕花生虽然少了花生的那种香味，但吃进嘴里却十分甘甜，我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其余的花生晒干扬净后则会放进粮囤里，作为我们平时零打碎敲的解馋零食。

每当我们闹着要吃花生时，母亲都会小心翼翼地打开粮囤，每人抓给一小把。那时的花生简直就是人间最好吃的东西。我常常想，什么时候我家才能拥有永远也吃不完的花生呀。有几次，我竟然梦到我家的西屋里，堆满了个大粒饱的花生，我躲进花生堆上吃得肚子撑撑的。

平常的日子里，母亲不顾得、也不舍得给我们炒花生，但每年的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是必须要炒的。母亲像看护宝贝似的，将炒好的花生放进一个密封的坛子或罐子里，并费尽心思地藏到一个我们轻易找不到的地方，用母亲的话说就是怕我们几个馋猫一次偷吃个干净。在我们的心里，那时的二月二是比正月十五元宵节还要令人期盼的节日。

我至今都难以忘记，自己第一次买炒花生解馋是在上初中的第二年。离我们学校不远的一座桥头上，有一位卖炒花生的驼背老人。每天老人都从附近的村上准时赶到桥头，不声不响地往桥头的一侧一蹲，既不大声叫卖，也不连声吆喝，就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每每经过老人的摊前，我都会馋得口舌生津。有一次，我实在经不住炒花生的诱惑，就抠抠索索地掏出两角钱，买了一大把我垂涎已久的炒花生。老人的炒花生真是好吃呀！没等走回学校，就被我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粒不剩。

如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人们吃花生的花样也在不断翻新。诸如水煮花生米、油炸花生米、糖醋花生米，还有超市里各种各样包装精美、风味独特的花生。什么时候想吃了，就什么时候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似乎想也不用想，挑也不用挑。但在我的心里，这些所谓风味独特的炒花生或花生米，绝对没有母亲那时的炒花生令人留恋和想念，甚至还赶不上桥头那位驼背老人炒花生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