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浴

鲁声娜

凌晨四时许的天色，灰白着。人声尚寂，鸟们已然活跃。

远处，一只斑鸠持续送来响亮的鸣叫。“咕－咕－－咕”，两截幅度不很大的弧形声线，后一截略长一些，一声声，一味单调地重复。求同气、同声者么，却总也听不见有应和。近一些是几只鸽子的散碎的叽咕声，像在细细谋划商量着什么重要事项，然而它们很快达成一致意见似的而将声息全然收敛。

被这活跃的鸟声彻底唤醒。查看天气，预报有雾，向往雾中湖景，遂起身步往千鹤湖公园。天色清亮了些。鸟鸣如雨点儿散落人间，渐听不分明，但见大大小小的鸟影在半空中灵活地盘旋，夜眠过后，它们一个个仿佛都很轻松，很快活。时有晨练者错身经过。

朝阳在云隙中觑眼探看清晨的人间。草儿因密缀了碎小的露珠而格外青翠。特来作伴似的蜻蜓努力振动它们薄薄的翼。风儿不时送来草木淡淡的香息。期待的雾却没来。

绿网围罩的小渚之外的湖面上，泊着只黑天鹅。它显然发现了我，并似有靠向我所在地方的意思。于是在水边耐心等它到来，它却在半道儿停下，略略思忖后，回身而游，身体在湖面上牵出两条长长的放射形水带。此时，有个大黑影儿围着湖中小渚开始环飞，一圈复一圈，宽翅上的一抹白时隐时现。它的飞，引得渚上众禽鸟仰着头颈拍着翅膀无比羡慕地大叫，叫声似欲冲散夜的最后残留。大黑影儿终于也落栖到湖面上，远远看去，颇相似于黑天鹅，项却似不够细长，应不是黑天鹅。

千屈菜仍在开花，花色因夜露的滋养而洇润，分外鲜丽动人。曙色，湖光，微波，倒影，红蒲，绿苇，轻风，疏立或密聚的一串串紫，在不同背景中呈现出不同的情致。“湖畔迷路的孩子”么，迷路的，似是湖畔流连的我。

小桥畔，弯堤旁，曲塘里，荷开得正好。半开的、怒放的，绿叶之间、碧水之上，朵朵粉的红的花，远看近瞻，都不能不叫人联想到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佳丽，或娟秀娇俏似玉女，或饱满丰腴若新妇。蜂已来，埋向黄的蕊。荷叶或平展贴附于水面，或高高挺立亭亭如盖，有的更将大颗珍珠般的晶莹夜露小心擎护。叶与花与青青莲蓬的影布在水面上，两相顾盼，别具情趣。真所谓“卷舒开合任天真。”荷最是耐看。甚至在叶、在水的落英，俱仍鲜丽，并无颓色。甚至千疮百孔的叶，经络毕现，亦自有风情。

蹲身水边，与荷默然相对，良久方起。抬头望去，朝云业已稀薄，太阳正将热烈的光芒洒向天地间。而我，仿佛领受了一场身心之浴，一无纤尘地面向这新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