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蓑衣

林金石

我家柴房的墙上，总挂着一件棕黑色的蓑衣。

我虽不知这件蓑衣是从什么时候有的，但打我记事起，这件蓑衣就时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时常挂在我家柴房的墙上，时常披在父亲的身上。

春天，春寒料峭，淫雨霏霏，父亲披着蓑衣，牵着他的耕牛出去了。待他回来时，母亲见了，心疼地说：“衣服湿了吧？赶紧去换掉！”可父亲笑了，拽了拽身上的蓑衣说道：“有它呢，没湿！”我不信，走过去看，果然，父亲的衣服一点都没有湿。说着，父亲从从容容、小心翼翼地脱下蓑衣，轻轻挂在柴房墙上。

夏天，艳阳高照，父亲披着蓑衣到田里开渠引水，禾苗有了水，于是变得有生机了，变得翠绿了。可父亲却早已被汗水浸湿。母亲说：“太阳这么毒辣，你应该歇歇。”父亲摇了摇头：“没事，有这个呢。我要是歇着，禾苗可就枯死了。”

秋天，当秋叶抖落一地金黄时，父亲还是披着蓑衣，拿起扁担到田里将稻谷、红薯、花生等一一挑回家，于是，家变得丰满了，殷实了。

冬天，寒风凛冽，雪花飘飞，父亲依然披着蓑衣出去了。当他回来时，肩上扛着一担沉重的柴禾。父亲把柴禾放下，母亲走过来慌忙说：“快，到里面泡泡脚暖暖身子，这么冷的天，明天就甭去了。”父亲却说：“有蓑衣，暖和着呢！”说着，抹了把额头。我和母亲凑过去看，父亲的额上有点点晶莹的汗珠。

一年四季，寒来暑往，父亲都披着他的蓑衣。父亲有了蓑衣，干起活来特别有劲儿。父亲就像蓑衣一样，朴素，踏实，默默无言，承受着岁月的挤压，直到挤出了褶皱，但他依然直着腰杆，一如既往地穿梭在岁月之中。而蓑衣，静静地为父亲遮挡日月，遮挡风雨，同时也为整个家，遮挡着所有的艰险困苦。

然而，随着岁月的变迁，如今，蓑衣早已被五彩斑斓的雨伞、雨衣所替代。渐渐地，蓑衣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有一年春天，天空下着冷雨，父亲还披着他的蓑衣去劳作。我感到很不自在，于是马上买了一件质量非常好的雨衣给他。可是，他仔仔细细地抚摸着那件蓑衣，就像抚摸着他的儿女一样。看着父亲，我不禁感到鼻子酸涩，一股热泪涌了出来……

原来，父亲早已把蓑衣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蓑衣，因为有了父亲而变得熠熠生辉，闪耀在每一个风吹雨打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