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心目中的骄傲

周正玉

那一束红色风信子斜倚在窗边，温暖了阳光，陪伴着夕阳，年复一年。

我同那扇木门并排立着，没有挨着，盯着对面那人皮鞋旁的烟头。那位已过不惑之年的人略显啰嗦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每次上课，我们都很激动，老师们温文尔雅，我们一群小毛孩不管多远遇见老师们，打内心都想喊一声‘老师好’，然而对于老校长，就大不相同了。”稍显窘迫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老校长整天板着脸，抓纪律一天比一天紧，我们这些学生恨不得绕着走，还给老校长起了个外号，叫‘老，老癞头’。”把这句话抛出后，那男人如释重负吐了口气，拭了拭鼻头上的汗。

这都什么人啊，这么说我爷爷？我低着头，腹诽道。原先眯着眼躺在摇椅上的爷爷也吹胡子瞪眼睛，嘟哝了声“小兔崽子”。

我又开始等待面前这位略显老态的男人，等待他的回忆。

“一听您老人家说‘小兔崽子’，我倒又想起来了，当年我爹外出打工落得残疾回来，为给爹治病家里落得穷当当，整个担子就落到了我妈一人身上了，我本想不读书了，回去帮衬家里把日子向前过过，读书这种好差事就留给子孙后代去吧！未曾想，就在我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竟然有人愿意资助我家，又是送粮又是送钱的，要不是那天王老师说我怕是……”男人有点哽咽，站在爷爷面前还像个小学生，微微低着头。

你以为我爷爷是老古董呢，不近人情似的，闲暇时把爷爷当玩笑，翻翻旧账，取笑几声罢了。我用脚踢了一下前面的小泥土堆，心中益发不满。

爷爷倏地开了口，黑着脸补充道：“你特地拦着我道谢，还喊我爷爷，老子我那年才四十五岁，哼，小兔崽子。”

我不禁失笑。

男人赶紧把话岔了过去，正了正脸色，说:“我最后悔的便是上学期间没有给您送过花，宅子后面明明长着一块风信子，我愣是一次没有送过。您后来还让我做升旗手，我们一家子都来看了，那一天我比过春节还开心……”爷爷见他讲得很起劲儿，默念道：“你不是叫‘方向’嘛，我当时那么做就是不想让你人生走偏。”

太阳西下，男人才结束了谈话，连连谢绝了爷爷的挽留，留下了那束红红的风信子，衬着天边的晚霞，如火一般。

这位先生每年都来拜访爷爷，每次带来一束红色风信子。事业有成的他，为答谢心中缺憾，捐赠给原来爷爷做校长的那所学校一笔资金，新建了一幢教学楼，取名“希望”。

他走时会向爷爷深深鞠一躬，以表心中的感谢之情。

我也向他鞠一躬，敬那些存有学有所成、心存感恩之心的有情有义之人。

我更要向爷爷鞠一躬，敬像我爷爷这样默默无闻、乐于助人的人，支撑着各条战线的无数人士拼搏奋斗不已，成为我心目中的那丝骄傲。

太阳初起，风信子上带着清晨的露珠，犹像一面红色的国旗从东方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