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自行车

陈玉军

那年，我刚从师范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一所村办小学任教。从家到学校有40多里路程，出行成了摆在眼前的一个现实问题。就是在这时候，父亲把他心爱的自行车交给我。

这是一辆老式的“28”大杠自行车，是父亲在我刚上初中时买的。我父亲以种地为主，所有的出行都靠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说是自行车，其实连挡灰板、盖链箱等配件都没有，甚至前后刹车也被拿掉了，遇到紧急情况只能用鞋底去“刹车”。父亲的自行车破旧得几乎不能再骑行，但父亲一直舍不得买一辆新的。为了父亲出行方便，母亲还是竭力为父亲买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新自行车到家了，我们全家人围过去欣赏起这“宝贝”来。摁下车铃，清脆的铃声在门前场地的上空回荡。车轮飞快转动，在阳光下显得非常刺眼。

我母亲不会骑自行车，这辆自行车就成了父亲的“专车”。父亲对这辆自行车非常珍惜爱护，我们想摸摸都不允许。我第一次学骑自行车，还是在一天中午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将自行车“偷”出学的。为此，父亲狠狠地臭骂了我一顿。从那以后，看着父亲的自行车，我的心里总是痒痒的，但始终不敢再碰。少年的好奇心是挡不住的，每当父亲的朋友到我们家找父亲办事时，客人的自行车停放在场地上，我就偷出去骑一下。就这样，从“套拐”到骑“大杠”，再到坐“坐凳”，我还真的把骑自行车给学会。

没想到，这次父亲会这么“大方”，竟主动将自行车交给我。自行车虽然被父亲骑行有五六年了，但依然保管得非常完好，就是车链条有些松垮。

顶着秋雨过后的朝阳，我奋力踩着自行车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前行。自行车在飞驰，路两旁的树木穿梭而过。正在我感到惬意的时候，自行车突然有一种前倾的感觉，原来是链条被卡住了。

我赶忙下车找来一根树条吃力地把链条往链盘上放，可是链条怎么也恢复不到原位。“什么破车子！”我的兴致全无，抱怨起来。我把自行车拎起来又使劲地摔下去，就这么两下，链条动起了。我小心翼翼地把链条安装到位，慢慢地骑着前行。可是骑了没几步，车链又掉了。于是我索性不去管链条了，就推着自行车步行。

走了好长时间，才来到学校。我手上脸上满是油污，校长见状连忙端来一盆清水让我清洗。上班第一天就弄得如此狼狈，很是不爽，我在心里悄悄地发誓：等我有钱了，一定买一辆新自行车。

一个月后，单位不仅发了当月工资，还补发了在家等待分配报到的一个月工资。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辆自行车。我把父亲的自行车还给他，父亲并没有显得高兴，只是说了一个字“行”。我当时沉浸在兴奋之中，完全没有顾及到父亲是怎么想的。后来才知道，父亲认为他的自行车还能骑，我没有必要再买自行车。

时代在飞速发展，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工作之初买的那辆自行车早已不知所踪。我现在已经开上汽车了，但父亲一直骑着他的那辆“28”大杠自行车，直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