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山芋情

高亚

我对山芋有着特别的感情。从山芋上市起，基本每天都要吃上一顿山芋粥。每当在街头看到烤山芋的小摊，就会急冲冲跑过去，买上一个。焦黄的山芋，抓在手里，热在心里，香进肺腑。剥皮一圈，不管烫否，先咬上一口。啊，那个香热甜软，真是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滚烫的山芋，也带来了滚烫的回忆。

在人民公社“大呼隆”时期，山芋是当时生产队主要农作物，山芋是解决社员温饱的主要食粮。记得我上初中时，生产队刚开始长山芋，当时本地没有山芋秧，要到二百多公里外的连云港灌云县才能买到。于是，生产队挑选10多名年轻体壮的强劳力，带上麻袋，骑上自行车去买山芋秧。我父亲是生产队长，在他带领下，一行人兴冲冲地去购买山芋秧。大热天，他们喝凉水、啃干粮，起五更睡半夜地赶路，生怕山芋秧在麻布口袋里闷死。几天后到家时，个个鞋子磨破了，屁股也被自行车的坐凳磨出血泡，疼得直咬牙。

为了挣工分，放假后我便跟随大人一起去栽山芋。先将土地整成一垄一垄，中间高两边低，从田一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栽插山芋秧时，先在高垄脊上用手扒成一个碗状的坑，坑距约尺把，然后将山芋秧根部弯在坑里，培上土再往坑里浇点水，一棵山芋就栽成了，不到两个月，山芋藤就长得好长的，这时，就要翻藤了。翻藤时，人走在山芋行沟脚下，将长须的山芋藤提起翻向另一边。山芋藤和巴根草一样，好发芽会生根，如不及时翻动，就会长出节节扎根须，这样就会消耗地力，影响土里山芋的生长。

下霜了，叶黄了，要收山芋了。生产队收山芋时，妇女负责割去山芋藤，男青年负责将山芋藤挑到养牛场，作为牛过冬的饲料。生产队养牛的人也负责耕地，收山芋时，耕田手将水牛套上犁具，山芋行在铁质的犁具翻动下，泥土快速地向一边倒去，红通通的山芋，一个个像喝醉了酒，倒在土垄上。老人、小孩跟在牛后面，将躺着的山芋用筐、畚箕拾起运走。牛拉犁刨山芋，刨不干净，不是山芋行宽犁耕不到，就是山芋长得深被犁铲断，一半留在土里。所以，生产队用牛耕山芋时，田头、田尾都站好多等待“放门”拾山芋的人。我也参与过拾山芋，只要生产队长一声吆喝：“放门了，可以捡山芋了！”所有站在田埂上的人，都一窝蜂地冲向田里，有工具的使劲地挥舞着钉耙、草爪，没有工具的直接用双手拼命地往土里抠。有时，几个小孩同时去争抢一个又细又长又有筋的山芋嗓子，看到被犁铲断露出另一半的山芋时，就感到山芋对着自己在笑，在呼唤你，甭提有多高兴了！不管手指多疼，一股脑地往土里抠，捧着从土里抠出来的半截山芋时，就想拿着人参一样兴奋，摇晃着、呐喊着向大人报喜、向伙伴炫耀。

那个特殊的年代，粮食不够吃，山芋是主食。我们家几乎顿顿吃山芋。山芋刚上市时，吃山芋粥、山芋饭、山芋渣。吃不完的山芋，晒成山芋干、山芋丁，做成山芋粉、山芋粉丝。到冬天、春天时，再吃山芋干粥、山芋丁饭，山芋团子。来亲戚和逢年过节时，就能吃上山芋粉丝炖猪肉。那时，在农村没有炉子烤山芋，放学后，为了解馋，就会拿一个山芋让母亲在做饭时，将山芋放在锅膛的柴草下面炕。炕山芋时，要不时用火叉翻滚山芋，以便烧匀、烧透、不烧糊掉。母亲在烧火，我蹲在锅门口，眼直勾勾地看着锅膛里那红灿灿的火焰，山芋没熟，自己的脸早已被火苗热得滚烫、通红，真盼能快点吃上烤山芋。每到山芋上市季节，我都感到自己身体在发胖，此功在山芋，因为山芋能让我每天吃饱肚子。

现在，许多人也爱吃山芋，尤其是香喷喷的烤山芋。可是和过去相比，早已不是那个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