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泥火盆

江正

“儿呀，妈把你的衣服烤热乎啦，快起来穿上吧！”每当耳边响起这亲切的呼唤声，我就会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随即一个鲤鱼打挺，伸手接过经泥火盆烘烤的棉袄棉裤穿在身上。用母亲置于泥火盆上烤温热的水洗脸，然后吃饭。撂下饭碗，在火盆上烤烤双手，搓几下，忙抓起书包冲出屋，向学校跑去。儿时的泥火盆让我每天从睁眼开始就感受母爱的温暖。

中午，我急匆匆地跑回家，进屋就见母亲从泥火盆里扒出那外焦里嫩的大饼子。咬一口“咔吧”作响，越嚼越香。一个大饼子下肚，饥饿尽除。我双手反复触摸泥火盆，算是对这个好伙伴的感激吧！

夜晚，聊补枯燥的唯一方式，便是围坐泥火盆扯闲篇。大家扯着唠着，肚里的稀粥消化殆尽，馋虫爬上来，人们坐不稳了。母亲从草推里抓出几个山芋或是土豆，埋进火盆，一袋烟工夫，扒出来，每人分得一个，剥去外皮，露出焦黄的内层，咬一口其香无比。接着继续说古论今，直到上下眼皮打架，才各自散去。

那年月，多数人家住茅草房，数九寒天，屋里山墙和窗纸上挂满了白霜，抵御寒冷的基本设施是女人制作的泥火盆。每天清晨，母亲做好了饭菜，就将灶里燃过的柴火掏出来装进火盆，不一会儿．暖意就在屋里蔓延开来，充溢淡淡的柴火香味儿。

泥火盆看似简单，制作起来颇有讲究。它的基本原料是黄泥和麻经。母亲从河边挖出黄泥，她认为这样的泥黏性适度。麻经掺人黄泥之中起着粘连牵拉的作用，确保火盆耐用。母亲抓起和好的泥块反复摔在地上，她认为火盆结实必须事先摔打筋骨，直到额头沁出汗珠才罢休。母亲将瓦盆反扣在地上，用破布置于上面，作为隔离层，然后将泥块由下而上边堆砌边拍打，直到将瓦盆全部覆盖，再堆砌拿捏出底座，毛坯即成。母亲再使用碗碴子刮掉多余的泥料，使泥火盆四围厚度相宜；再用擀面杖反复推擀泥火盆表面，使其光洁可人。做好的泥火盆阴干两三天后，母亲轻轻将其与瓦盆脱离，反复端详品味，嘴里啧啧有声，脸上满是笑意。

每年夏天，母亲都要制作几个泥火盆，有需要的人找上门来，她就慷慨相送，以自己的劳作成果为别人送去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