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那只风铃

鲁珉

老屋那栋天井屋已经拆除好多年了，可老屋的一砖一瓦一石，却时不时在眼前荡悠。譬如，厢房木窗前的那只风铃。

那只风铃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挂在那里。风小的时候，声音清脆悠远。风大的时候，声音深沉重厚。

小时候，很喜欢风铃的声音，微风吹来，叮叮当当，像木窗哼唱的一支小曲。长大了，反而不喜欢了，觉得它清晨会惊醒好梦。

不上学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窗下，呆呆地望着那只风铃，听它被风摇动的声音。好几次，想上去把风铃摘下来，可风铃是用一根铁皮牢牢地箍在窗子伸出来的挡木上，怎么也弄不下来，只好作罢。

有一次，跟随父亲去一座寺庙，首先进入眼帘的，居然是那高高屋角上的风铃。

问寺庙里的主持，为什么寺庙也有风铃。那主持说，风铃本来最先是寺庙的物件，是宗教的器物。寺庙建筑屋檐下的风铃，清脆之声庄严宁静，似有时时惊醒世人之意。民间屋檐上也挂风铃，是驱邪之意。

原来，随风声响的风铃，还有那么多的含义。

后来，读到宋人释如净的一首关于风铃的诗，感觉自古就有人喜欢风铃。“通身是口挂虚空，不管东西南北风。一等与渠谈般若，滴丁东了滴丁东。”风铃在风中，不论是否有人关注，都是那样淡然，自顾自在风中铃响。

从前每次离家外出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看一下那只静静挂在窗前的风铃，与它告别。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就会听见它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欢迎在外的游子回家，顿时感到无比的亲切。

小时候不知远离是何滋味，直到后来才明白在外漂泊，故乡的所有全是刻在骨子里不可割舍的念想。所有这些，都是基于那种越来越浓的乡愁。于是，常常想起窗前的那只风铃。或许那风铃，就是乡愁的声音。

只是现在，回老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但只要是回去了，还是喜欢坐在木窗下，望着那只苍老的风铃发呆。老屋也老了，墙面的石灰早已脱落。风铃虽然还在发出响声，可声音没有从前那样清脆了。直到有一天，要拆除老屋了，父亲打电话来，让我回家，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老物件。我风急火急地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从木窗上取下那只挂了上百年的风铃。

带回了那只风铃，便径直挂在阳台上。风来，听听它的声音，依然会发出声响。可是，听了好久之后，总觉得与老屋窗前时发出的声音不一样，怎么听都没有那种沁入心扉的亲切感。

原来，喜欢老屋的木窗前那只风铃，其实是喜欢老屋散发出的或淡或浓的乡愁和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