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扁担

江正

曾记得，母亲年轻时的扁担仿佛就是一支永远也压不弯的竹笛，奏着悦耳的歌谣。

孩提时，我总爱随着母亲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尾随聆听她肩上扁担“吱呀、吱呀”和谐而有韵味的声调。

母亲走时，扁担跟着母亲歌唱，年年岁岁；母亲停时，它跟着母亲歇息，岁岁年年。夏挑酷暑不觉累，冬挑三九不畏寒，挑出母亲一辈子的幸福，又挑出母亲一辈子的辛酸，演绎着母亲一生的故事。

母亲在土地上的所有倾注与收获，都与扁担密不可分。母亲用过的扁担有十几根，有一根很小也很短。母亲小小年纪就和外公外婆干农活，这根扁担就是外公根据母亲的身高定做的，使用起来很方便。在日常劳作中，它成了母亲形影不离的搭档。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生产力低下，搬运货物全靠肩挑背扛。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当年没通公路没通自来水，生活十分的不便，母亲就靠着扁担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那些年，父亲在外工作，家中只有母亲一个主要劳动力，家里的大小事都落在母亲身上。别看母亲身材瘦弱矮小，干起活来可顺溜利索，有股倔强气，不服输。记得那时农村的用水都靠一口水井，每天天刚亮，母亲就和乡亲们挑水去了，挑完一担又一担，等到水缸满时，母亲擦了擦汗，又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饭。早饭做好，又挑着竹筐去地里干活。挑粮、挑水、挑土、挑柴……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扁担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的肩膀，挑进挑出的不仅仅是一担担重物，更是挑起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生活保障。

母亲的扁担，一头挑着悠悠远去的时光，一头挑着渐渐长大的我。母亲的背越来越驼，肩膀被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扁担不堪经年累月的负重，变得越来越弯。扁担弯了，母亲老了，家乡通路了、通电了、通水了……家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母亲也由外主内，每天含饴弄孙，悠然自乐。陪伴母亲七十年的扁担，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彻底退出了母亲辛苦劳作的生涯，静静地躺在家中，无声无息。

虽然母亲去世多年，但，只要看到浸透了斑斑汗渍，浸润了母亲一辈子血汗的扁担，我就禁不住泪如雨下。泪眼朦胧中，我似乎看见母亲佝偻着腰，挑着沉重的担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

母亲的扁担啊，你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在我的生命里，总有母亲和她的扁担奏出新时代悠悠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