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声音与味道

刘百生

小镇，是县城。我成长的地方。县城名叫射阳，小镇叫合德。小镇的腊月里有着许多的声音和味道，是耳朵和要用鼻子去感受的。

小镇人家过年是要蒸馒头的——也就是北方人说的包子。

那馒头的馅心花色不会少于三种，常见的就有萝卜丝的、咸菜的和豆沙的，最好吃也最费功夫的要数罗萝卜丝馅的了。

萝卜丝用开水焯过之后，装进一个洋面口袋里，拿两条板凳做成一个简易的小榨，把焯过水的萝卜丝中多余的水分榨去，这时候，小镇的空气里弥漫着的是萝卜的特别的味儿。到腊月的十五六向后，整个小镇都弥漫着各种包子馅心的香味，特别馋人。

到了蒸包子的那些日子，到处是包子的香味，到处可见躺满了晾包子出气的芦柴箔子，小镇的前街后街雾气腾腾。

扫过尘送过灶之后，整个小镇上到处听到人们买东西的吵闹声。当年的小镇，排队没能成为习惯，买东西的时候，大家习惯的是人挤人，人头上伸手。买肉要挤、买粉丝要挤、买豆腐要挤……挤过了食品公司，去挤土产公司；挤过了土产公司，还要去蔬菜公司挤。人多，人挤，声音也就复杂了，真是“人声鼎沸”啊。

后街小巷，声响和味道更丰富。斩肉的声音，会斩出鼓点子来。这家响过了，那家响；响过之后，便是炸肉圆炸鱼圆炸肉皮的油香，那更是这家香过了那家香。先是偶尔一家两家响，一家两家香，接着，就是一家家地响，一家家地香。

这种香与响，到了小三十晚上，就真的进入到了高峰时段。

炒瓜子的声音、炒花生的声音，几乎是家家户户同时响起来。斤把二斤带壳子的花生果，伴随着小半锅的粗砂子，在大里锅里用铁铲子反复地炒，铁铲子与铁锅的声音节奏越紧，传出来的香味就越浓，让一个个的小馋猫们连放鞭炮的兴趣都没了，就坐等着尝一把花生葵花籽了。

腊月底的那几天，小镇还有不时从大街小巷里传来的巨响呢，那是一锅爆米花出锅了。炸棒头花的在文化馆河边上排成一排。

三十晚上，吃“守岁酒”之前，小镇人家还会有一股特殊的味道传出来——点一块桂皮在家燎一下，去一去家里异味。毕竟，那个时候，厨房与房间分隔开来的人家不多，忙年的时候，家里是会有各种各样味道的。要在吃“守岁酒”前，将味道除一除。

守岁酒之后，天空、地面的鞭炮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是各家放关门鞭，腊月也该结束了，年，也就来了。这鞭炮声要一直响到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晨放开门鞭。

小镇，就被鞭炮的声响和味道占领着。

人们忙碌并期盼着的新的一年来了。